【曉荷】西圩(散文)
在很久的以前,有一個叫“西圩”的地方,曾經(jīng)是當(dāng)?shù)乩习傩盏闹饕煌ǜ傻?,也是他們每天都要提到的話題。
西圩是一條寬七、八米,長三、四里,高出兩邊地基一米多的泥土路。
它與相對應(yīng)叫“東圩”的泥土路,交接于“北門橋”,形成把縣城由東、西分別向南半包圍態(tài)勢,再與城區(qū)南邊的運河隔地相望,似如“圍墻”而共得名。
西圩的西邊依傍著灌溉渠,由大運河開閘放水,自南流北或再朝東去,以“滋潤”補(bǔ)養(yǎng)農(nóng)田。
——從西圩的南端口,把渠道分成岔路,一路河水朝北直流,一路河水順著旁邊土路漸行漸向東流,形成半圓弧走勢。
“西圩”的夏日有鬧意,是人們喜歡在這個季節(jié)光顧的地方。
灌溉渠水清泛白,上空云朵飛揚,映照出行云流水視畫。下游有幾只野鴨戲耍,時而空中飛翔時而逆水游蕩。不一會兒,老漁翁駕馭輕舟,帶載豢養(yǎng)的十幾只魚鷹,自上游而下駛來,劃破眼前平靜的水域,驅(qū)趕不遠(yuǎn)處在鬧騰的野鴨群。
水渠西岸,廣袤田野里種植的棉花,正逢夏日收獲季節(jié),一朵朵絨花從絳色軟殼里脫盈而出,宛如下了一場暴雪停留在枝頭上。再向西遙望,遠(yuǎn)處村莊里,家家土屋上炊煙繚繞,院外雞鳴狗吠。還有剃鍋蓋頭的男孩,光著屁股圍著布兜在麥草堆旁玩耍。
西圍的東邊是漁場,其水域占地面積幾十畝。
塘里淺水區(qū)生長的藕蓮,隨風(fēng)搖弋;亭亭玉立的荷花,嬌艷欲滴。正是宋朝墨客書寫吟唱: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塘內(nèi)大多養(yǎng)殖鰱魚和鯉魚。站西圩路邊朝東目視,時常觀賞到在陽光照耀下,墨綠色水里的魚兒裸露著嘴,成群結(jié)隊斜躺在水面上,不停地大口呼吸空氣。第二天早晨,養(yǎng)魚者必定坐著小船用木棍敲打舷,警示魚兒:天氣起霧,勿許跳出水面飛躍他屬領(lǐng)域!
魚塘的東岸,坐落一所名校為“實驗小學(xué)”,是有志孩兒讀書的地方。上課朗朗的讀聲,下課陣陣的鐘聲,飄蕩到西圩的上空。
西圍路邊聳立著白楊,雙排樹望不到盡頭,營造出綠色蒼茫的景色。
趕集者躲于樹蔭下,肩擔(dān)布帶推著木輪“公雞”車,滿載著自己以蘆葦穗制作的木屐“茅窩”鞋,享受著輕拂的涼爽風(fēng)兒,聞聽著“知了”的鳴叫聲,愜意濃濃地鬧舒心,一步一晃的向前行走。
正時,迎面走來鄉(xiāng)親是熟人,趕集者急忙仰臉問候:
“吃過沒?”
“吃過了。你吃過沒?”
“吃過了!你過喋(干什么)?”
“我到北門橋小店打酒去!你過喋?”
“我到南邊集市賣鞋!”
買酒人看見木輪“公雞”車上左、右兩邊筐里,放了幾十雙“茅窩”鞋,頗感不解。于是就問:“這都是夏天了,賣保暖鞋誰要?”
“這你就不知道了,人家圖的就是去年底的蘆花穗!我試過,比冬天好賣!”趕集者說完頭不回,繼續(xù)往南走。
買酒人目視著趕集者的背影,再看看自己右手執(zhí)的空酒瓶,轉(zhuǎn)身罵道:“狗日的,真會搞副業(yè)!別讓人把你當(dāng)投機(jī)倒把分子斗!”然后朝地上吐口痰,急忙向北走。
又過去一會。一伙人披麻戴孝,帶著吹笙打镲奏哀曲的樂隊向北走。跟隨還有幾個使者,手執(zhí)頭部燃火扎成腕口粗有五、六米長的蘆葦桿,還不時地往路上丟燒紙,并哭天抹淚哼著悲傷曲。
他們是徒步竄西圩奔喪地。
拾糞的人起得早走得遠(yuǎn),肩挎獨把藤條簸箕,沿著西圩路邊走進(jìn)縣城街道小巷,從屋角、院落邊尋覓糞便。這已接近中午,有許多拾糞人,斜背著裝滿糞的簸箕往生產(chǎn)隊回走,不時騰出手拿下草帽,用衣袖抹擦頭上的汗珠。疲憊擋不住拾糞人的身心喜悅。
社員為生產(chǎn)隊積肥算工分,時常比干一般農(nóng)活得的多。俗話說,地里的糧食產(chǎn)量高,全靠肥當(dāng)家。所以,村里的大人、小孩拾肥熱情高。
星期日,愛養(yǎng)鴿子的人,早晨起來拎著籠子,老遠(yuǎn)跑到西圩邊,朝魚塘的上空放飛鴿子。
鴿子品種盡管多,但有些人喜歡養(yǎng)“點子”鴿。也就是說鴿子飛到高空,站在陸地上的人向天上瞭望,只能看見一個黑點在移動,如此稱之。
馴養(yǎng)的鴿子很乖,它們只圍繞魚塘的上空飛翔。“點子”鴿中區(qū)分等級嚴(yán)密:紫沙眼,大鼻泡,尾巴有二十四根羽毛,屬于高等;紅沙眼,中鼻泡,十八根羽毛的,定為次等鴿;黃沙眼,扁鼻泡,尾巴相比少幾根羽毛的,劃歸次次等鴿子。高等鴿子,比次等鴿飛得高,飛出點子黑影遠(yuǎn)處看更小,當(dāng)作“黑芝麻”。
持有尾巴二十四根羽毛鴿子的人很少,可以盡情顯擺。
“點子”鴿,腳脖還被捆上哨子;它飛得越高,風(fēng)速越大,哨聲越悅耳。這比其它品種鴿子帶哨子放風(fēng)“抓眼”!
魚塘東岸,還有文工劇團(tuán)駐地,唱戲的人也喜歡這天上午站在水邊調(diào)“嗓子”,唱一段楊子榮“打虎上山”流行戲曲。你別說,那唱腔還真拉風(fēng),一點也不比省城京劇團(tuán)的大“腕”唱得差。動人的聲韻,醉人的音樂,不時地飄蕩過來,招惹行走在西圩路上的人,伸著脖子向東張望,竟然還同聲清唱。有幾好者,并手舞足蹈,毫不介意被人指為“奇葩”!
西圩路上來往人不多,大都挺自在的。關(guān)鍵不需要注意什么交通安全,土路上多年來不行駛汽車,馬車,其全在縣城路面好點的街道上奔馳。
一天,西圩出了一件讓城里城外人熱情相傳的事。
有個生產(chǎn)大隊民兵營長,騎著一匹“夏爾”大洋馬在西圩路上跑。兩米多高的紅馬,身材、蹄子比中國馬大了許多,路人見了是恐懼、興奮心愫混雜攪在一起,目瞪口呆靠路邊,望著耀武揚威的騎馬人遠(yuǎn)去。有研究者,用自己雙腳踩入留下的馬蹄印,“乖乖,它的腳尺寸有我家做的大餅大!”
這匹夏爾馬年紀(jì)不小,有二十多歲,據(jù)考證為繳獲日寇的,后被人豢養(yǎng)多年。由于售價不高,生產(chǎn)大隊買來拉貨。當(dāng)然,不凡有炫耀心人偏要這匹“洋馬”。這不,馬太老,跑不爽,卻說”擁有就行!”
西圍的南端,灌溉渠岔口,水面寬闊,男孩們通稱“缺口”。每年炎暑到來,此處是他們游泳的場所。中午放學(xué)路過,他們必要脫掉短褲裸全身,“狗刨”式漫游幾圈。時常發(fā)生有奸者,趁無人,把堆放在岸邊的短褲里抹上黃泥,揚長而去。
西圍的終端北門橋,是人們洗衣、打水的地方。晌午,女人們手執(zhí)木棍拍打放在水邊石板上衣服,水漬飛濺,回音響亮。而忙里不忘思念,她們談?wù)摗八X”事,津津有味,忘卻疲憊。此刻如有男人來挑水,嬉笑辱罵伺候,讓他落荒而逃。
又出晚霞,人們依附在北門橋的欄桿,望著天際邊拷紅的“魚鱗”,一起找出西圩當(dāng)天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