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璞】在下一個盛夏等我(散文)
還記得很久以前,曾經(jīng)幻想過會有一個怎樣的今天。
一直到現(xiàn)在依然在默數(shù)著,未來到底還有多遠。
如果說一個喜歡做夢的人,是因為癡狂的迷戀虛幻的自由;那里的悲傷可以重復(fù)著荒誕的表演,那里的歡笑不會消失在醒來的嘴邊……
那么那樣的世界,也許才是一個更加接近我的期待和需要的,真實的今天。
我所在的城市,一直都在試圖用它的方式將我改變。
走在時間凝固的司門口大道,每個人的表情都像是在緬懷著遠去的昨天;穿過江漢路繁花似錦的大理石路,錯覺自己被時尚遺忘在史前未知的萬千光年……
面目全非的新東湖依然碧波蕩漾,林蔭綠道私語切切里,諾言仍舊沒有期限;寂靜駁朽的黃鶴樓被困在肅穆與喧囂之巔,凝神駐立宛如落魄的詞人,千古滄桑盡于無言……
那些無數(shù)個冬夜魂牽夢繞期無可待的飄雪;那些炙烤著眼淚和欲望痛入骨髓的盛夏的蔭榭;那些繁花轟烈著把生命點綴得嬌艷欲滴的隆春;那些深秋天空鋪滿了悲傷夢想在蒼穹下漸次的破滅……
這是我竭盡全力拼命索取和奉獻的城堡,也是我窮極了一生作繭自縛的監(jiān)牢。
就是這樣,用了半生的時間日夜穿行其中,我遍體鱗傷又無比強壯,如同掙扎在一個冰冷的懷抱,卻還拒不承認(rèn)自己的渺小。不甘屈饒的守著最后的軟弱,像一個英雄與時間對峙,像一個游子在流離中尋找。
像一個小孩,期待長大后能夠在這個世界里變得無與倫比的美好……
縱然歷來癡迷夏天,依然并不喜歡在這個季節(jié)漫無頭緒的勾勒心事。
每天頂著烈陽,無時不刻都在面對自己躁動的影子。極致炫爛的光影中,仿佛墜入時間靜止的縫隙。極度純粹的無依,與世隔絕的呼吸;所有的悲傷與歡喜,失落與希翼;糅合摻雜著,一次一次如此近距離的,伸手就能觸覺到那個形影不離的詭異的自己……
好像只有在遠離人群的獨處時,才能這樣與自己四目相對著彼此審視,神魂剝離;好像也只有在被世界忘記的這刻,才敢縱容著自己的軟弱和卑小,在軀殼里咆哮著嬉戲。
這些熟悉的感覺,彷如一群藏在身體里不安分的靈鬼。它們通常會在每個冥思分神的片刻,趁虛而出,慫恿著我一同在夏光中赤裸著喘息。
于是每個夏天,我都像是駐立在某種難以呼吸的窒息里,怎么也推不開踩在腳尖的,那個在煙火里反復(fù)煎熬著的自己。
該要怎么才能在盛夏安定下來?空谷一樣幽曠的生命里,我像一個沒有聽覺的人,幾乎已經(jīng)不能再接收到任何清澈純凈的回音……
很小的時候,就已開始幻想自己以后會不會過上某種美好到糜爛的生活;也忘不了那時,不可抑制的微笑掛在年少的嘴角,瞬間就在夏天的風(fēng)里輕易的墜落,空蕩了不懂深思的心窩。
早熟的孩子,難免會有很多奇怪的念頭,總在簡單的腦海里一閃而過。
一直到現(xiàn)在,我竟然開始渴望簡單。聽一首歌不想再去猜測一段旋律的背后,藏著多少感同身受的悲喜離合;看一本書不想再去深究一個故事的始末,寫出幾人百轉(zhuǎn)千回的愛恨苦樂。
從簡單到復(fù)雜,一路的成長里,我不明白我的今天,怎么總是會感覺到有些什么,似乎一直都在夏天等我……
是在那個七月我最親的某個老人突然閉上了眼睛卻像還有很多話沒對我說?是在那個九月我最愛的同班女生錯開了羞澀的眼神讓我的心跳一瞬間錯落……
是無數(shù)次透過明媚的光亮看見夏花從城市的每個角落蜉蝣一樣緩慢而安靜的飄過?還是我滾燙的青春?
單薄得經(jīng)不起蹉跎被夏陽焚燒成看不見影子的泡沫……
太多真實而鮮活的記憶,堆積在身體里不斷的膨脹和反復(fù)的壓縮,終于把我變成一個呆滯的木偶。喜它所喜,憂它所憂,甚至落下的熱淚,也不再是因為今天的落寞……
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醒來滿眼光影婆娑。
如果可以選擇,我寧愿不要睜開眼睛醒來。
不管未來還有多遠,我的奢望,不過是只想活在自己最簡單的那個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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