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舊時光】小套姨(散文)
每次回去,哪里不去也要去看我的“小套姨”。我至今不知道“小套姨”姓甚名誰,我一直叫她“姨”。媽媽對我們說“軍軍媽、你小套姨”。
1989年十四歲那一年的春天,我在漫天飛雪中來到了礦山。第一次離開爺爺奶奶,讓我滿眼滿心凄涼惶恐。當我踏著邊下邊消融的黑雪水進入樓道,一位和媽媽一樣年齡、身高胖瘦也差不多的阿姨熱情地迎過來,笑著說:“娘娘,這是你家大女女嗎?這么大個子啊!”妹妹和弟弟高興地喊“姨”。我也輕輕叫聲“姨”,姨走過來朗聲笑著,用手撫摸著我的頭,說:“這女女俊得很!”我看她皮膚白皙,笑起來嘴角有兩個深深的酒窩,讓人感覺很是和善親切。
媽媽對我說:“這是你軍軍姨!”大人們按照孩子的名字把大人叫“某某姨”或“某某叔”。自此,我的爸爸媽媽被別人叫“麥玲媽”“麥玲爸”。我們老家人把爸叫“大”,有個叫王憲的叔叔愛開玩笑,一見我們就開心地大喊:“麥玲,你大—呢”?他用平涼話把“大”字拉得特別長叫得特別重,逗得我們哈哈大笑。
后來我們一起搬遷到三號家屬樓,都住一樓。我家住中套,軍軍姨住小套。以后大人們就叫她“你小套姨”。“小套姨”聰慧善良,她會裁縫,經常幫媽媽裁剪縫制衣服;會醫(yī)藥,給我們診治各類感冒、拉肚子、皮膚等毛病;能做各種好吃的,那時候,白天我們兩家都不關大門,彼此串門子。我們腳一抬就到了小套姨家,軍軍和小套姨屁股一扭就到了我們家。小套姨做了飯菜,都要端些給我們,也會坐到我們家和我們一起吃飯,她經常開懷大笑,相對于不大笑、嚴肅的爸爸媽媽,我們喜歡和“小套姨”在一起的快樂輕松。我們一旦說哪個飯好吃,即便是剛吃了飯,小套姨也會生了火,在她的小鍋里一會就給我們做好了,笑著看我們吃,滿臉幸福滿足。記憶最深的是小套姨給我們做華亭的洋芋攪團吃。那種味道及感情,是我一輩子銘刻在骨子里的記憶與感恩。
“小套姨”是地道的華亭人,說得一口華亭話。媽媽是土生土長的涇川人,滿口涇川話。說華亭話小套姨的和講涇川話的媽媽,這兩個樸實勤勞的女人,成了好姐妹。她們的孩子也處成了小姐妹,他們一會兒在說華亭話的人家打鬧玩耍,一會在講涇川話的人家哭喊嬉笑,哭喊時大多是打牌輸了??粗鴱埓笞彀土餮蹨I的娃娃,惹得大人們哈哈大笑不已。
從我見“小套姨”,她就一個接一個領孫子,領了親孫子領堂孫子。那一年,我見“小套姨”抱著一個皮膚青紫,一只眼睛有點斜的小女孩,說是軍軍叔的一個堂孫女,她媽媽因為連生了幾個女孩,一心想生男孩,這女孩眼睛皮膚又不合適,就不想要了。正好小套姨回去碰見了,便心生不舍領回來自己養(yǎng)著,取名“青青”。那時候,媽媽正帶著姑姑的孩子黃黃娃,兩個孩子一般大,黃黃娃長得白皙漂亮清秀,青青生得皮膚黑青眼睛也不好,卻被小套姨愛著,調養(yǎng)得身體很結實。兩個小孩一個滿口涇川話,一個滿口華亭話。小套姨和媽媽要帶孩子、做飯、料理家務,還在礦山干著零工,她們都是干起活來不惜力的人,她們的堅強樂觀、無私善良的生活態(tài)度及品質,深深感動著我。
小套姨生了三個兒子,看見我和妹妹喜歡得不得了。說:“我要是有個你們這樣的女女就好了!”媽媽說:“愛了,你領一個給你當女去。”小套姨哈哈大笑說:“你能舍得?”媽媽說:“你對她們比我對她們都有耐心,娃娃都愛你。”我和妹妹說:“姨,我就是你和我媽的女兒?!毙√滓绦Φ醚劬Σ[成一條線。我上班掙錢以后,每次給媽媽扯布做衣服一定給小套姨扯同樣的料子。
1998年,金價下跌,貧窮的我“傾資”給媽媽和小套姨買了一條18K金項鏈,沒有舍得給自己買,看著小套姨欣喜的表情,我的心甜美極了。
2017年,我們都搬到華亭,這次不住在一個院子,媽媽和小套姨繼續(xù)忙碌著領孫子、做飯、料理家務。相見的機會也少了。每次我回去,會和媽媽不約而同說:“走,看你(我)小套姨走!”
這次回去打電話,小套姨說她家門口修路、下雨路爛得過不去,等過幾天路好了讓我們再去。我們還沒去,第二天,小套姨敲窗戶玻璃喊“麥玲”,我們一開門,她提著奶子、領子大眼睛的孫子,滿面春風、說說笑笑進屋了。
于是,兩個媽媽,坐在沙發(fā)上說笑拉閑,我們姐妹也圍繞在左右聽她們說話,時間一晃到了下午,小套姨要回去給叔做飯,方發(fā)覺,我們都開心地忘記了做飯。
全家送小套姨出來,小套姨騎著她的新四輪,麻利地倒車加油,帶著要出去約會的我和大眼睛的小可愛,載著滿車秋風,穿城而過。
我們平凡深情的愛,在這璀璨的季節(jié)里,閃耀著永不褪色的光芒。
2023年8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