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窗臺萌菜綠(散文)
臺州山里人都知道這種野菜,我們叫做萌菜,又叫苦苣菜,學(xué)名是敗醬草。有清熱解毒的功效,味道雖苦,卻令人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喜歡的人很是喜歡。
小時候在鄉(xiāng)野的時候,母親常常會摘來吃,那種苦澀仿佛和喝的茶葉水一樣,但是吃完之后卻會涌上來一種甘香,回味無窮。
我從老家的山里,挖了幾棵回來,種在陽臺的花盆里。這種植物的生命力旺盛,沒過一年,就長成了一片。
我偶爾會摘下來一盆子,焯一下水,然后放在盆里,用水浸泡一晚上,去除苦味,再擠干水分,切成細(xì)細(xì)的,用茭白絲加肉絲炒著吃,挺好吃的。
初夏時節(jié)雨紛紛,萌菜長勢越好,一片綠油油的葉子在花盆里搖曳生姿。我剛好有事出差,心想等回來再摘。
沒想到等我回來一看,花盆里的萌菜已經(jīng)被人摘了,只剩下一個個禿頂?shù)闹Ω桑翌D時心生不悅,找人問是誰摘的?
我住在三樓,外面是一個平臺,和別的幾幢樓連在一起,類似于一個空中花園,樓上的以及別幢的業(yè)主都可以經(jīng)過這里,所以誰摘的大家也不知道。
我當(dāng)時想,我一定要抓住這個小偷,雖然萌菜不值錢,但也是我刻意種植的,沒有經(jīng)過我的同意,隨意采摘就是不對的。
掃地的阿婆看我苦惱,笑著說:“或許人家覺得長得這么好你沒摘,以為你不要了呢!”
掃地的阿婆住在我樓上,退休之后在小區(qū)找了這份工作。三樓也是阿婆的工作范圍,我于是對她說:“你幫我留意一下,如果遇到那個人,跟她說一聲,這是我刻意種的,讓她摘之前和我說一聲?!?br />
阿婆含笑答應(yīng)了。
沒過幾天,我正在陽臺看書。一個中年婦女走到我陽臺外面,她臉色黝黑,圓圓的臉蛋上露著一絲靦腆的微笑,她說:“終于看到你在家了,上次我家里那位上火,我看到你這邊有萌菜,想問你買一點,你不在家,我就私自摘了,也算難為情,聽阿婆說你在找我,我就來了?!?br />
她笑著,露出一排潔白而又整齊的牙齒。
我原本準(zhǔn)備了很多要責(zé)備的話語,看她如此溫婉,竟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訕訕地說:“我原本自己也是要吃的!”
她一愣,臉色微微有點不自然,說:“我也是急了一點,家里人等用,想著不過是一些野菜,就自己動手了,原本也是等你回來要告訴你一聲的?!?br />
是啊,其實不過是一些野菜而已。我微微一笑,一些野菜,我為何會如此計較?是因為它是我鄉(xiāng)下采來的,還是因為我喜歡它,在意它,需要它?這東西,要是放在鄉(xiāng)野,未必有人會重視。不過是一些野菜,我怎么會如此上心呢?也許這只是我對于童年和故鄉(xiāng)的不舍,對往昔的思念吧。
我想了想,回以一笑道:“以后有用,就來摘吧,不過是一些野菜。如果我在家的話,你記得問我一聲,因為我也常常上火,有時候也有需要。”
女人笑了,點著頭,目光溫柔而清澈。她點頭稱是,然后說:“改天在你這里摘幾枝,我也回去種種,想吃的時候隨手一摘,也方便?!?br />
我一笑,心想,這是多大的誤會啊。因為幾棵鄉(xiāng)下的野菜,我把別人當(dāng)成小偷來看,真的心中狹隘了。小時候在農(nóng)村,漫山遍野的萌菜,綠油油地長得到處都是,很多人摘了是用來喂羊的,現(xiàn)在到了城里,卻被當(dāng)成了寶。
我想了想,折下幾枝萌菜枝干,埋到了平臺的角落里。明年,這里就會長出一大片綠油油的萌菜來,這樣,有需要的就可以直接采了。
做完這些,心里也就敞亮了。我想起,等到秋來,綠油油的萌菜也會開花,小小的白花似一粒粒飄下來的雪花,潔白無瑕。一只只小蝴蝶圍著它們打轉(zhuǎn),美麗極了。
“誰見秋風(fēng)好顏色,卻有敗醬遍地花?!蹦菚r候,一片白色如星星的花兒開滿窗臺,我如果駐足凝望,又會是咋樣的心情?
掃地的阿婆笑我矯情,每次和我聊天,總問我,今天又找了什么來種?
我說我又種了一片萌菜,如果周圍有需要,可以來采。
阿婆一樂道:“這小區(qū)也就你和我,總是和野草打交道。我種的蒲公英和夏枯草,你種萌菜和車前,還種得越來越多,倒是便宜了別人。”
說完,兩人都呵呵一笑。有時候,與人方便的心情似乎也挺好。此時,萌菜成了我和鄰里交往的紐帶,成為我們友誼的話題。
自從窗臺有了這些綠色的野草,看著它們長大,賞花看葉,每天的生活也不再枯燥,漸漸變得豐富起來。種花養(yǎng)草,人間煙火,小生活,有一種別樣的樂趣。
因為這些野草,我和掃地的阿婆成了朋友,也和周圍的鄰居有了往來,日子雖簡單,卻別有風(fēng)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