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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菊韻】寫吧,孩子(散文) ——致外孫麥稻


作者:類猿人911 進(jìn)士,6846.48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2016發(fā)表時間:2023-04-28 19:33:23

開篇是這樣的:“一輝還想說什么,但很快又被拉入白色的空間里,這次,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轉(zhuǎn)盤……”
   沒想到,真沒想到我的外孫麥稻開始寫小說了,當(dāng)他媽媽拿給我看時,已經(jīng)是第九章了……在一個新的簿子上,一章大概五六百字吧,一個十五歲的中學(xué)生。
   雖很稚嫩,絕少環(huán)境描寫和人物刻畫……但,畢竟,吸引住了我,可讀,有故事,像連續(xù)劇。
   小說都是講故事,給小孩講的故事是童話,給大人講的故事是小說。麥稻寫一個十五歲的男孩,叫一輝——一看,就知道,這是他大名“益琿”的挪移——盜了仙草,賭了命運(yùn),九死輪回。一生一死,一死一生,一章一個故事,穿越,寄生在不同的場景中和不同的人物遭遇,或人間或地獄,或公子或女仆,或呆子或瘋子,或神或魔。寫青春和少女,拯救和自贖,正義和邪惡,麥稻他騎士般戰(zhàn)斗著……比如,一個章節(jié)里,一輝穿越到了未來的一個學(xué)校當(dāng)了學(xué)生,學(xué)校叫“創(chuàng)世學(xué)園”,麥稻寫道:我不想創(chuàng)世,我只想救世。
   呵呵,救世?是不是很……怎么說呢,很神武,也很……深刻?
   都這樣,記得我小時候也愛畫畫,也想寫小說……我這樣過,如今的麥稻也這樣。小的時候,在我們的眼里這個世界是新鮮的,而我們的自信也是滿滿的。這個年齡段孩子都有過“表達(dá)”的欲望,只是,麥稻寫了,我沒寫。麥稻說,寫好后,去放在“喜馬拉雅”——互聯(lián)網(wǎng)的一個專業(yè)的音頻分享平臺——播放。
   年輕人也寫,很多,比如當(dāng)今流行在網(wǎng)間的那些小說,不外乎是穿越,仙俠,驚悚……或是,霸道總裁和灰姑娘的故事……之類的“浪漫”和“言情”。他們這個年齡,不可能去寫“世事”和“人生”,沒有閱歷,只有天馬行空的“想象”。人們把這叫“腦洞”,就像我們早時的“畫畫”,所謂信手“涂鴉”。
   我看了外孫麥稻寫的“小說”,我對他說:“麥稻,寫得挺好,情節(jié)嘛,很有想象力和故事性……只是,淺……細(xì)節(jié)不夠細(xì)膩生動……有些錯別字……只是,你快中考了……”
   如果他想繼續(xù)寫下去,我想告訴麥稻:
   麥稻,人賺不到認(rèn)知以外的錢,也得不到認(rèn)知以外的快樂。唯一囚禁我們的是我們個人的認(rèn)知。寫作也是如此。所以,古人說要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一是閱歷,時間的沉淀才能釀出美酒;流過眼淚,你才能感受心的痛;你剝開一個橘子,就得讓人流出口水?!皣也恍以娂倚?,賦到滄桑句便工”,就是這個道理。大家都喜歡《紅樓夢》,如果曹雪芹沒有經(jīng)歷從錦衣玉食高墻大院到殘羹冷炙舉家賒粥的家族巨變,是不會有《紅樓夢》的。凡能文者,皆有故事。這是他(她)們創(chuàng)作的源泉。文學(xué)是寫人,沒有生活就沒有故事。僅就描寫,沒有生活就沒有情節(jié)的跌宕和細(xì)節(jié)的生動,就不會吸引人感染人。你能分辨麥苗和韭菜嗎?你見過晨霧中于官道上背著糞簍拿著糞鏟,撿糞的農(nóng)夫嗎?你知道農(nóng)民是怎樣插秧?你知道鐵匠是怎樣打鐵?你知道“饑餓”該怎么去表現(xiàn)呢?你會描寫一個人“嫉妒”的心理嗎?你能刻畫出怎樣的“這一個”人物和寫出一個人物的個性語言?
   比如,魯迅先生寫祥林嫂:五年前的花白的頭發(fā),即今已經(jīng)全白,全不像四十上下的人;臉上瘦削丕堪,黃中帶黑,而且消盡了先前悲哀的神色,仿佛是木刻似的;只有那眼珠間或一輪,還可以表示她是一個活物。她一手提著竹籃。內(nèi)中一個破碗,空的;一手拉著一支比她更長的竹竿,下端開了裂:她分明已經(jīng)純乎是一個乞丐了……
   再比如魯迅筆下的孔乙己,咸亨酒鋪里,孔乙己是唯一一個穿著長衫站著喝酒的人物。我一想起他說“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本拖肫鹚骈_五指罩住盛有佐酒的茴香豆的碟子,落魄文人的酸腐相……也忍不住為他悲慘的命運(yùn)而唏噓。
   周莊,是魯迅文學(xué)的根基。
   二是讀書,數(shù)理化、天地生、文史哲、儒釋道,諸子百家,詩詞歌賦,經(jīng)史子集,古今中外,包括現(xiàn)在的AI和量子糾纏……去讀很多的書。如此涉獵,麥稻你可能會說“哇,這么雜?”是的,文學(xué)就是“雜學(xué)”,比如,我寫小說《琴?花》,寫盲人按摩的故事,我曾翻閱過不少關(guān)于按摩推拿的書。因為,就文學(xué)而言,特別是小說,情節(jié)可以虛構(gòu),但細(xì)節(jié)必須真實(shí)。人生短短幾十年,你不可能游歷整個世界,你不可能經(jīng)歷千年過往,只有去讀別人寫的書,或是,借用別人的眼睛看這個世界,或是,站在別人的肩上,看別人沒有看過的世界。只說修身養(yǎng)性,讀書是無處不可的,于山中讀書,得其空靈;于海上讀書,得其遼闊;于花蔭下可讀書,得其馨香;于月夜讀書,得其靜謐……到了“在陰暗處照亮美,從破滅中尋找真”,那就成熟了“你的思想”了。
   三是聯(lián)想和想象力。
   比如,在一本兒童繪本里我看到,夜里,一群池塘里的青蛙張開翅膀飛過了小鎮(zhèn)。比如,美人魚為了愛情變成了泡沫。
   大海太寂寞了,她向往人間。一天,當(dāng)她浮出海面,看到了一艘船和立在船頭的王子……她答應(yīng)了巫師的條件用自己的嗓子和巫師交換,褪去了魚兒的尾鰭,生出了人的雙腿,然后,又接受了巫師的詛咒:如果王子沒有和你結(jié)婚你就要在王子的婚禮上化成泡沫……她終于登陸了,如愿以償見到了日思夜想的王子,但是美人魚啞了,失去了聲音,她無法對心愛的王子表達(dá)愛的心聲,只是默默的彈琴,流著心酸的眼淚。在王子和別的女人的婚禮上,她變成了泡沫……
   麥稻,想象,會讓你的文章插上騰飛的翅膀,飛的更高,飛的更遠(yuǎn)。
   世間本就是萬花筒,聯(lián)想,發(fā)散性思維,會讓你的文章豐滿而迤邐。比如,我寫《洗澡》,一篇意識流小小說:
   呆坐著,暖氣吱吱地叫著……突聞夫人叫:“水熱了,該洗澡了!”……洗澡……澡盆……湯之《盤銘》……
   “噢,知道了!”
   湯,有一個澡盆……有嗎?……他讓人刻上蝌蚪文“如果每天能洗澡,為什么不呢?”于是,他坐在盆里,搓著垢,哼著歌:“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熱氣騰騰,悠閑而自得。青銅盆濫觴出一個偉大的詞:創(chuàng)新。至今,我們敬畏得鞠躬,我們自豪得跳舞,我們歡喜得唱歌:呵呵——哦——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莊子,“澡雪而精神”……《洗澡》……楊絳女士,小說……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魯迅……《肥皂》,咯吱咯吱……女人,呵呵女人,四銘進(jìn)來了,葵綠色的……其實(shí)是香皂,魯迅為何把它叫《肥皂》?……泡沫就如大螃蟹嘴上的水泡一般,高高的堆在四太太兩個耳朵后……似橄欖非橄欖的說不清的香味……
   我聯(lián)想到了姜文拍的電影《洗澡》,我聯(lián)想到了鄧玉嬌,那個湖北的巴東縣野三關(guān)洗浴中心殺人案,我聯(lián)想到了瘋?cè)嗽旱囊粋€笑話,我聯(lián)想到了噴淋式坐便……從歷史到現(xiàn)實(shí),從悲劇到喜劇。
   最后是“語感”。這個,似乎有些玄。似乎是一種天賦又似乎是一種經(jīng)驗。總之,“語感”,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北宋王安石有一首詩的名句流傳古今,“春風(fēng)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睋?jù)南宋時的洪邁寫的《容齊齋筆》記載:這首詩的原稿,初寫時是“又到江南岸”,王安石自己圈去“到”字,注曰“不好”;繼而改為“過”,又圈去;再改為“入”、“滿”……這樣一共改了十幾個字,最后才定為“綠”字。為何是“綠”,你細(xì)品:春風(fēng)拂煦,一片新綠,生機(jī)勃勃。悵寥廓,大江兩岸,滿眼嫩綠,一個“綠”字,讀之,視覺里的“柔”和“朗”,有沒有?
   麥稻,僧推月下門,還是僧敲月下門呢?要參悟。語言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間”,一字得失,云泥之別,包括標(biāo)點(diǎn)符號。文章,一句一讀(dòu),于細(xì)微處皆見功力?!鞍炎钋‘?dāng)?shù)淖址旁谧钋‘?dāng)?shù)奈恢谩?,表達(dá),往往要在修辭鍛句上下功夫。比如,浪漫:“什么是浪漫,遇到事情,你換一句話說就是浪漫。”這是我最近看到的網(wǎng)文《兒子的散文詩》中故事:
   普吉島的夏天很熱,但用我爸的話,那就得是:普吉島的夏天永不停歇;
   普吉島的船很快,有的人會暈船,如果需要浪漫一點(diǎn),就是船長開著他的船,用白色浪花在海上留下了一道簽名;
   普吉島確實(shí)很浪漫,老爸要是來這兒,會說我不是游在海里,潛在水里,而是飄在天上。他肯定用他的“換句話說”理論,說這一道道透過水面的絢麗光線,不是丁達(dá)爾效應(yīng),這是魚的,窗簾。
   其實(shí),寫文章……浪漫有時不在情節(jié)里,而在“換一句話”去說。
   “語感”,怎么去培養(yǎng)呢?要多讀多寫多體味。日久,自然而然,順手拈來,霽月光風(fēng),終然灑落【注1】。宋代嚴(yán)羽《滄浪詩話?詩辨》:“其用工有三:曰起結(jié),曰句法,曰字眼。”寫文章,從摳“字眼”做起。當(dāng)然,前提是先寫通順,先把事情講明白。
   麥稻,我手寫我心,有感而發(fā),才是最重要的,并不要去“為賦新詞強(qiáng)說愁”。
   雖然,寫作是給別人看的,但寫作是很個人的事情,其實(shí),這世上并無萬全的寫作之章法,如果有,那也是僵死無趣的“八股”,如何寫,只有個人的體會和經(jīng)驗。你可以試試,試試這水的涼熱深淺。
   麥稻,寫作是一項很深很遠(yuǎn)的修行,但并不拒絕我們從腳下起步。
   風(fēng)起了,或,我是一只站在風(fēng)口的豬,能不能飛起來是另一回事,錯過,會很遺憾。麥稻,去寫吧,就像沒有人會欣賞一樣【注2】。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哪怕開始的步子很小,走就是了。
  
  
   注:
   1?!办V月光風(fēng),終然灑落”,引用宋朝陳亮《謝羅尚書啟》文中的句子:“霽月光風(fēng),終然灑落?!彼麑懶那?,意思是說,雨過天晴,月亮特別明凈,空氣特別清新,一切的不如意終將灑落,融入泥土,不見蹤跡。我用在這里喻文章清新自然,而不著痕跡。
   2?!叭懓桑拖駴]有人會欣賞一樣”,意思是自己喜歡就去做,不論別人怎么看。這里套用了一首詩的句式。
   “去愛吧,就像不曾受過傷一樣;
   跳舞吧,像沒有人會欣賞一樣;
   唱歌吧,像沒有人會聆聽一樣;
   干活吧,像是不需要金錢一樣;
   生活吧,就像今天是末日一樣。”
   這是叫艾佛列德?德索薩的神父在一九九七年寫的詩,有人說詩的名字叫《去愛吧》,也有人說叫《去愛吧,像不曾受過傷一樣》。
  
  
   2023。04。23。浐灞半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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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作者想不到,外孫開始寫小說了,已經(jīng)寫到第九章了。當(dāng)然,很稚嫩,卻是一種“少年的表達(dá)”,自我肯定的表達(dá)。比如他的善惡理念和他的“拯救世界”的志向。童心,是最真的東西,未來不可期。大家都希望他成功,人還是要有夢想的,一旦實(shí)現(xiàn)了呢?即便以后半途而廢,也是一次勇敢的嘗試。作者正是本著這樣的鼓勵姿態(tài)來寫《寫吧,孩子》這篇文字的。寫作雖然是通過文字把你想說的事說清楚,但寫得好,別人喜歡讀,而且有所觸動是另一回事。于是,寫作又是個很難的事情,“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間”,作者這篇文章就是對自己的外孫傳授自己的寫作經(jīng)驗:閱歷、讀書、聯(lián)想和想象力,還有“語感很重要”。談的很全面,很深刻,雖然是對初涉寫作的孩子說的,其實(shí)也是對我們這些愛好文字喜歡寫作的人來說,讀之,必有啟發(fā),必有受益。如作家所說,有沒有作文之法呢?沒有,寫作雖說是寫給別人看的,但是個很個人的事,并無統(tǒng)一的章法,有,那也是僵死無趣的八股,如何寫,只有個人的體會和經(jīng)驗。盡管如此,這篇談寫作的文章對我們啟發(fā)卻是很寶貴的。謝謝作者,推薦閱讀?!揪庉嫞喝~雨】【江山編輯部?精品推薦F202305080001】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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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葉雨        2023-04-28 19:35:48
  提前祝猴哥五一節(jié)快樂!
文學(xué)陶冶情操,文字凈化靈魂。
回復(fù)1 樓        文友:類猿人911        2023-04-28 20:08:24
  謝謝葉雨編輯,問好,五一節(jié)快樂!
2 樓        文友:黃金山        2023-04-28 19:50:14
  這外孫不錯,寫出名著吧,祝五一節(jié)快樂!好文,學(xué)習(xí)。
活到老學(xué)到老
回復(fù)2 樓        文友:類猿人911        2023-04-28 20:08:49
  謝謝黃金山朋友捧場 五一節(jié)快樂!
3 樓        文友:茆屋閑客        2023-04-29 16:55:37
  先生通古博今,活學(xué)活用,著作等身,令人艷羨;如今少年外孫,篤承祖德,很小就玩起了文學(xué)創(chuàng)作,真乃后繼有人,可喜可賀??!
回復(fù)3 樓        文友:類猿人911        2023-04-29 18:09:02
  朋友好,祝五一節(jié)快樂!朋友夸獎了,我是閑文,我外孫是游戲,哪有什么出息,只愿孩子快樂就好。謝謝朋友欣賞!
4 樓        文友:樂歌        2023-05-09 10:48:08
  恭祝類猿人911老師佳作《寫吧,孩子》斬獲精品。
人生不只有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yuǎn)方。
回復(fù)4 樓        文友:類猿人911        2023-05-09 14:00:54
  謝謝朋友欣賞和推薦,問好!
5 樓        文友:茆屋閑客        2023-05-09 13:22:17
  不愧被評為精品!文中金句特多,皆為經(jīng)典,必須再來學(xué)習(xí)!
   比如:就文學(xué)而言,特別是小說,情節(jié)可以虛構(gòu),但細(xì)節(jié)必須真實(shí)。人生短短幾十年,你不可能游歷整個世界,你不可能經(jīng)歷千年過往,只有去讀別人寫的書,或是,借用別人的眼睛看這個世界,或是,站在別人的肩上,看別人沒有看過的世界。只說修身養(yǎng)性,讀書是無處不可的,于山中讀書,得其空靈;于海上讀書,得其遼闊;于花蔭下可讀書,得其馨香;于月夜讀書,得其靜謐……到了“在陰暗處照亮美,從破滅中尋找真”,那就成熟了“你的思想”了……
回復(fù)5 樓        文友:類猿人911        2023-05-09 14:03:29
  謝謝茆屋閑客朋友的贊賞,先來作文,偶有感覺而已,也是不成熟的寫作經(jīng)驗,寫出來討教各位文友。祝朋友閱讀快樂!
回復(fù)5 樓        文友:類猿人911        2023-05-09 14:09:35
  謝謝茆屋閑客朋友的贊賞和留評,閑來作文,偶有感覺而已,也是不成熟的寫作經(jīng)驗,寫出來討教各位文友。祝朋友閱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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