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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東籬.奇】父親的扁擔(散文)


作者:永豐人 童生,721.05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1539發(fā)表時間:2023-01-28 11:08:18
摘要:倚在西墻邊那支舊扁擔仿佛與我對視了一下,顯然,這條扁擔已經(jīng)多年不用,鐵鉤處已有斑斑銹跡,透出歲月的滄桑。但我看得出,它的每個竹節(jié)經(jīng)常被父親擦拭,有過歲月的汗?jié)n和油漬的浸潤,有過收成、播種日子的打磨,使它看上去像包上了一層油漿,依然熠熠閃光。


   昨天陪父親洗澡,剛準備給他搓背時,他右肩驟然地抖了一下,八十多歲的父親渾身肌肉早已松弛下來,但就是肩上這塊肌肉還是如此地堅硬,富有彈性,也十分敏感。
   父親年輕的時候,有一副好身板,是種田的好把式。
   父親有一條心愛的竹扁擔,跟隨了父親一生。這是在全鄉(xiāng)積肥表彰大會上得來的,當年,父親興沖沖地把新扁擔提回家,惹來村民們羨慕的目光。新扁擔很驕傲地倚在北墻的稻堆旁,輕巧光滑,高出糧缸一截,九節(jié)竹均勻而好看。
   扁擔軟中有硬,硬中帶軟,擔起東西顫巍巍,腳步的節(jié)奏要和上扁擔顫動的節(jié)奏,走起來才能兩就勁,又快又穩(wěn)。父親擔上重物吱吱呀呀,扁擔像唱歌,腳步像跳舞一樣有節(jié)奏,框里的土或者桶里水卻不見一粒一滴遺落。況且,這條扁擔,來歷那么榮耀,自然從扁擔上發(fā)出的節(jié)奏就格外響亮鏗鏘。
   這條扁擔給我們家?guī)砹俗院溃赣H很快被鄉(xiāng)里任命為隊長。父親說:一個生產(chǎn)隊,吃飯幾十戶,主事一人,生產(chǎn)隊長就挑起一個生產(chǎn)隊大家庭重任,帶領(lǐng)村民,完成上級交下的各種任務(wù),改善好村民的生活。扁擔啊,簡直就是一紙任命書,不寫什么文字,卻讓父親讀懂了文字之外的東西。
   北灘子,是生產(chǎn)隊的十年九澇的荒田,它是由高墩荒九畝、犁頭溝、蘇家上下框等組成。父親接過隊長一職的當年秋天,還留下北灘子未播種。
   當村民們還有犯嘀咕時,父親卻胸有成竹地將隊里的男女勞力分成兩組,對北灘子進行開荒,將高墩荒九畝每兩米開挖一條墑,墑土運到犁頭溝里,將蘇家上下框的上框田的土挑到下框田里,男勞力負責(zé)挖挑,女勞力負責(zé)破垡,移栽油菜。
   父親每日帶領(lǐng)村民勞動,晚上回到家里,總是將扁擔和泥筐洗凈,干干凈凈的扁擔和泥筐猶如嶄新的一般。父親的肩頭的衣服很快磨薄磨破,卻被母親補了一層又一層。父親說,不知是自己的干勁大,還是那條扁擔給了他精神激勵。
   這一冬,扁擔和泥筐就這樣陪著父親每日往返于北灘子和村莊之間,為村民們次年帶來每口多分半斤菜籽油的收獲。
   風(fēng)從遙遠的西伯利亞吹來,帶著寒潮的氣息。那風(fēng)掠過冬閑的曠野,穿過男人們寬闊的臂膀,吹拂到熙熙攘攘的興修水利的工地上。鄉(xiāng)諺說:大雪忙修水,來年豐產(chǎn)田。父親說他要去水利工地,去創(chuàng)造財富,創(chuàng)造幸福。于是,水利工地成為村民們思念的地方。村東首一陣隆隆的沖水機聲響,所有的人都涌向碼頭,眺望著民工船遠去的方向,默默地祈禱似心底呼喚,盼望著親人快點回來。
   鄉(xiāng)諺說:六臘不出門,一世快活人。夜已入深,母親依然怔怔地佇立在窗前,聽著窗外一陣陣的風(fēng)敲打著糊窗的紙,她的心跟著一陣緊一陣地顫栗……又是一陣人歡狗吠。碼頭邊,母喚兒,妻望夫,一下子,整個大雪的日子被這種親情所融。母親撫摸兒子的臉,道了一聲肩頭疼么?害羞的新媳婦在人群后尋著熟悉的汗?jié)n味張望著,驀地,丈夫悄然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什么,臉像桃花一樣的她,飛快地逃離人群,引得一群老婦人歡呼聲,最后一個上岸的父親喊一聲“回家燒飯去”才解了圍。一年又一年的冬修水利,家人的囑咐要小心,男人們一仰頭一臉燦爛的笑容:等著過個肥年吧……
   有了扁擔,問寒問暖的話都有了扁擔的汗?jié)n味。一根扁擔,同樣可以挑起男女的愛情,神奇吧?
   父親和他的扁擔挑著生活,終日在鄉(xiāng)村田間地頭,在水利工地上勞作。在他的身上仿佛蘊藏著巨大的能量,愚公移山般挑走了貧窮,迎來了村民的希望和他的人生轉(zhuǎn)折。他所在生產(chǎn)隊家家都有余糧,年終分紅都能分到錢,后來他被推薦擔任村支書,先后對村莊進行河道整治、巷道維修、橋梁架設(shè)等,村莊是全鄉(xiāng)最富裕。
   我常常和父親說著那段歲月的話,因為那段歲月是父親最為輝煌的時期,我也希望再度喚起父親的力量。話題總離不開那根扁擔,主題跑不了,就是跑了,也用扁擔去夠,夠得著。
  
   二
   因為父親肩上的扁擔,許多同齡人相比,我們姐弟三個是幸福快樂的。那時節(jié),在鄉(xiāng)村還沒實現(xiàn)免費義務(wù)教育,農(nóng)家孩子沒幾個能讀得起書,而姐和哥都能順利地讀完高中。在當時是件特別不容易的事,是父親用勤勞、想方設(shè)法才讓我們?nèi)齻€孩子都讀上書。因為母親長期患病,家里非常需要勞力,許多人都勸父親家里日子這么難,就別讓丫頭讀書了,丫頭遲早是人家人,還說在農(nóng)村一個姑娘讀書沒什么用,到最后還不是要找個人家嫁了。父親每每總會說:讀點書多少還是有點用的,目光要長遠。果不其然,到了改革開放,我們姐弟三抓住了機遇,分別地考取了相應(yīng)的工作崗位。應(yīng)該說,我們姐弟三個的前途,是父親用扁擔挑出來的。
   那年我初中畢業(yè),放棄中考的機會。那天麥收,我整天跟在父親后面割麥、挑把、揚場。有時也后悔不該放棄讀書。父親也見到我的情緒有些波動。父子倆在場頭揚麥的間隙,對我說:初中生,再過幾年,就是一個文盲。所以你要抓緊時間利用機會進行自學(xué)。當時,他已知道,馬上就是中央農(nóng)廣校函授準備招生。父親從沒在學(xué)習(xí)上給過我壓力,他努力改變生活的勇氣和愿意吃苦的精神就是對我最好的熏陶。因此,作為一名初中畢業(yè)生,想要攻下財會專業(yè)極其艱苦,政治經(jīng)濟學(xué)、統(tǒng)計學(xué)、會計原理、會計實務(wù)、企業(yè)會計等,統(tǒng)計學(xué)上好幾個統(tǒng)計符號我都無法識全,一到上課時時間,便安心地坐在收音機旁聽,遇到不懂的就去初中的物理老師。十二門功課,別的黨員只補考一兩次其余均過關(guān),而我都是統(tǒng)考去看試題補考沖刺。艱苦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沒讓我退縮過,因為我深知,努力,就能把我?guī)У较肴サ倪h方,就像父親那樣。幸運的是,因為拿到農(nóng)廣校的文憑,參加招聘工作一路綠燈,生活待我不薄。
   記得一個場面。父親把他那根扁擔墊在我的屁股下,說道,人應(yīng)該像一根扁擔,放在肩膀上可以擔得起重量,放在屁股下面可以給人安穩(wěn)。不管怎么求取,都離不開扁擔的奮斗。
   今年春節(jié),父親在給小輩發(fā)紅包的同時,每人還增加了購書券。倚在西墻邊那支舊扁擔仿佛與我對視了一下,顯然,這條扁擔已經(jīng)多年不用,鐵鉤處已有斑斑銹跡,透出歲月的滄桑。但我看得出,它的每個竹節(jié)經(jīng)常被父親擦拭,有過歲月的汗?jié)n和油漬的浸潤,有過收成、播種日子的打磨,使它看上去像包上了一層油漿,依然熠熠閃光。
   我耳邊仿佛又響起扁擔在父親肩頭“吱吱呀呀”唱歌的聲音,像是在這祥和的日子里訴說著什么!
   我也一直在解讀著扁擔發(fā)出的吱吱呀呀的聲音,每次解讀,都有了深入,勝過一本書。
   扁擔,不僅僅是壓力,是承重,更是榮譽,扁擔讓人生的行進有了鏗鏘的節(jié)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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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父親的扁擔,擔的是歲月,擔的是擔當,擔的是一家老小的未來和希望。父親有一根特殊的扁擔,是全鄉(xiāng)表彰大會上得來的。從此,這根扁擔就開始在父親肩頭吱吱呀呀地唱歌,唱了一生。從生產(chǎn)隊長唱到大隊書記,帶領(lǐng)村民擔土保墑、興修水利,在貧瘠的土地上,艱苦的歲月里能保障每家村民能有余糧,不餓肚子,確實不易。父親從沒在學(xué)習(xí)上給過我壓力,他努力改變生活的勇氣和愿意吃苦的精神就是對我最好的熏陶。姐姐哥哥讀了高中,我受父親督促讀了農(nóng)廣校,我們姐弟三個后來都抓住了機遇,分別地考取了相應(yīng)的工作崗位。與其說我們是父親的驕傲,不如說父親是我們的驕傲。誰說歲月無痕?父親的肌肉松弛了,唯有肩頭和扁擔摩擦的地方還有彈性;扁擔已多年未用,但因為包了一層漿的緣故,還能熠熠閃光。在心底深處,依然唱著那首老歌!文章深沉厚重,結(jié)構(gòu)合理,遣詞造句頗顯功力,字里行間父愛汩汩而出,仿佛這就是中國千千萬萬父親的縮影。拜讀好文,謹祝初七快樂,萬事如意!力薦閱讀!【東籬編輯:天方夜譚】【江山編輯部?精品推薦F202302030002】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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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懷才抱器        2023-01-28 11:29:47
  我上學(xué)那陣,讀過“朱德的扁擔”,扁擔是不褪色的一行詩,寫著艱苦奮斗的句子。讀永豐人老師的《父親的扁擔》,有了不一樣的解讀視覺,從一根扁擔寫出父親的榮耀,寫出父親的偉大,有時候教育的意義難以預(yù)料,不是書本,反而是生活中的某一不起眼的東西,一根扁擔寫滿了奮斗的音符,它就有了催人奮進的力量。扁擔的故事,還是繼續(xù),別看它站在墻角一動不動,但她3依然在訴說著什么,只有對扁擔有著感情的人才可以讀懂上面的詩。懷才抱器拜讀,問候永豐人兔年大大吉!
懷才抱器
2 樓        文友:天方夜譚        2023-01-28 11:45:27
  永豐老師刻畫的扁擔,傾注了對父親滿滿的愛,文章有血有肉,是對生活的歌頌。每個孩子都是踩著父親的肩頭往上升de ,如果父親的肩頭不夠?qū)掗煟⒆佑侄?,父親就會在肩頭加一條扁擔,讓孩子有足夠的空間騰挪,聽那只扁擔唱歲月的老歌!
3 樓        文友:韓格拉圖        2023-01-28 13:26:01
  非常有意思的故事,扁擔也是獎勵來的,這個取材非常別致。一根扁擔,擔負起一家的生活,擔負起姐弟仨的前途,不可謂不勞苦功高。文字不多,但內(nèi)容豐厚,感情飽滿。拜讀學(xué)習(xí),祝好!
帶著影子散步。
4 樓        文友:楓樺        2023-01-28 21:42:36
  一條普普通通的扁擔,擔起一家人的希望,父親的勤勞被它展現(xiàn)得一覽無余。文章深沉而有力,刻畫出的父親形象,是那么的高大樸實,讀來讓人心暖!拜讀老師的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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