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父愛如風(fēng)(散文)
父親對我而言,是山一樣的存在,是永遠(yuǎn)的依靠,父親在,女兒長不大。
不管漂泊何處,疲憊倦怠之后,拖起箱子總有一個家可以???。
父親,曾經(jīng)的山不再蔥郁,顯出力不從心,但卻如風(fēng)。八十歲的父親,骨子里雖然有股不服老的勁,無論如何卻也抵不過歲月蹉跎,可以說風(fēng)力大減,有時猛烈,有時溫順。帥氣的老爸背駝了,頭發(fā)花白,耳背了,開始重復(fù)說一樣的話。每次回家,看著他遲緩的樣子,心里傷感卻無能為力,只能多抽時間陪陪他們。父親一生平淡無奇,卻象一部老電影經(jīng)典的留在我記憶的最深處。
年輕時的父親原本在老家的大隊里當(dāng)會計,油田去村里招工,他便成為一名鍋爐工,不安于滿面黑灰的父親通過自學(xué)考試拿到了電工操作證,從此“李電工”成了他一輩子的稱呼。記得小時候家里有一張爸爸的專用桌,上面的任何一件東西在我們眼里都是那么的神奇……在那時習(xí)慣了爸爸坐在桌前,把那些不響不轉(zhuǎn)沒影像的各種電器修好,那些左鄰右舍提著小零食、水果出入我家的時候,在我心目中父親就是崇拜對象,就是驕傲,就是女兒心中最偉大的彼岸。
父親的手好象無所不能。
姐姐說同學(xué)家的床頭柜好漂亮,不等到我們姐妹碎碎念,老爸就開始在小院里動工了,看著木頭變成柜子的形狀,再看著不起眼的它披上了酒紅色的外衣,我們?nèi)杠S驚喜,那份喜悅、幸福深深的留在記憶里。七十年代,床頭柜可是稀罕物,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物件。
不知弟弟是否還記得,我們小院里一對雙職工的夫妻給孩子買了一雙溜冰鞋,弟弟整天跟著那個孩子,想找機會上腳玩一下,無奈對于這樣的稀罕物件,孩子們都是一樣的想法,一群娃娃跟著跑,老實的弟弟可憐巴巴的從天亮等到天黑。那個年代溜冰鞋的價錢可不便宜,弟弟自然是不敢開口要的,只是每天吃飯找不到影,老爸總是從一堆等著滑冰的孩子里把弟弟揪回來,沒幾天,一雙手工的滑冰鞋就制作好了,姐姐不愛運動,成全了我和弟弟,只因為只有一雙,所以一人踩一只的滑跑,孩子們開始圍著我們瘋跑,一路被追隨的興奮和喜悅成為記憶里最幸福的時光,只有真的累極了,才舍得借給其它孩子玩一會。那個年代的快樂就是那么簡單而容易滿足。若干年后,當(dāng)我們擁有了很多,卻再也找不回當(dāng)初擁有一雙溜冰鞋的快樂。
父親并不是一個脾氣隨著年齡增長而變得沉穩(wěn)的人,通俗的說就是一個老玩童。父親臉上有了老人斑,寬大的手背開始打皺,如果不是他病了,我可能不會這么細(xì)致的看到,住了二十多天的院,父親的情緒開始低落無助,沮喪的神情與那個曾經(jīng)不可一世、逞強好勝的父親無法重疊,但他依舊不是一個謙遜的老人,病中的他也是任性而為之,不聽醫(yī)生的,要吃大魚大肉,手臂枕頭,翹著腿躺在病床上,所幸的是中風(fēng)后只是頭昏,不能起床,并沒出現(xiàn)可怕的中風(fēng)癱瘓。他的暴脾氣是人盡皆知的,隔壁鄰床的都說老媽好脾氣,對老爸這么包容。見到我的那一刻,老媽紅著眼睛,敘說老爸發(fā)病的經(jīng)過。我請的假只能陪一時,能天天陪伴的還是老媽。回到父母家,收拾著屋子,看到爸爸?jǐn)傞_的記事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寫著:排骨幾斤,多少錢,香腸,魚,螃蟹......大概是老爸發(fā)病前做的春節(jié)物資的預(yù)算,心里瞬間酸楚,平時那么節(jié)省的老人,為一把面條便宜幾毛錢舍近求遠(yuǎn),卻舍得給孩子們準(zhǔn)備一桌的好菜。老爸開始以為自己很快就能出院,住了一個月還沒什么起色,甚至脖子還是僵硬不能動彈,他變得更加易怒,對我們還客氣點,老媽就是他的出氣包,老媽開玩笑說醫(yī)生是不是用錯了藥,配的是炸藥。我知道老爸在氣什么,他氣自己的病還不好,氣自己快過年了還躺著不能下床,當(dāng)我說“不要著急,這是慢性病,急不得,你又不是沒兒沒女,你有我們呢,到我們家過年,怕啥"的時候,特愛耍酷的老爸,竟然眼角流出了淚水,我還是在奶奶去世時看到他啜泣過。
老爸住院時間長了點,恢復(fù)的還算不錯,出院后依靠拐棍可以四處走動,萬幸!之后只要我休息,就帶著他游玩附近周邊的風(fēng)景區(qū),他非常喜歡旅途的感覺,像個孩子興奮不已。聽老媽說老爸還專門拿一個本子記著我?guī)ミ^17個地方,雖然老爸在車上特別喜歡指揮,而且非常霸道地讓我們按他記憶里的路線駕駛,導(dǎo)航在他眼中就是一個“破導(dǎo)航",究其原因,有一次姐姐帶他回老家,導(dǎo)錯了目的地,所以他特別不相信這個東西了!上個星期帶他出去玩,導(dǎo)航2個小時的路程,老爸非說走高速要繞一大圈后還要往回兜,走國道近,我拿手機給他細(xì)致的解釋:國道的時間是2個半小時,比高速多半個小時,他堅決的擺手,連連大聲說:你錯了,不對不對!好吧那就聽他的,結(jié)果國道下面遇到道路維修堵車,他等不到三分鐘,氣的暴跳起來,然后更糟糕的是他找不到記憶里的路,我輕聲問他什么時候走過,他說30年前,我和老媽一起大笑,我捂著額頭感嘆了一句:蒼天啊!
堵車的時候他便說起他30多歲的時候,給單位拉玻璃的故事:老爸的車前面有輛車,只要在他們要想要超車的時候就屁股一擺堵著他們,所以只能一直被逼著跟隨前行,無法超車。下了高速,老爸他們的車便一個油門堵在那輛車的前面,把人家司機拉下來就是一頓打。事后我還和老周調(diào)侃說,你知道老爸為什么在車上說把人家拉下來就打的事情嗎?周愕然,我說,那是讓你小心點,不要欺負(fù)他女兒,他還是很狂躁的!不過我還是有所感嘆,一個快八十的老人,怎么還是那么急性,怎么還是那么火爆,周說,他那么大年紀(jì),在外面敢給誰火爆去?也沒有人買他的賬啊,只有在我們面前發(fā)泄,我們就忍忍唄,周的認(rèn)知得到了我的表揚,就像明明馬上是紅燈,老爸說,快沖啊,來不及了,沖過去!周也會冒著闖紅燈的危險說,好的好的,腳下卻并沒有踩油門,這種陽奉陰違的做法暫時得到了老爸的喜歡。
那日,電話里聽到父母說漲退休金了,又可以多給我們存點錢了,心里莫名的酸澀,八十歲的老人,未來還有多少時光,不為自己著想,還一心為著兒女,生命即將到達(dá)終點卻仍在奉獻(xiàn),像徐徐的微風(fēng),溫煦拂面。
我不太理解他們那一代,至少,我的晚年會多愛自己一些,時光請善待我的父母,子欲孝而親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