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閱讀,鄉(xiāng)村之秋(散文)
白露前后,綿遠河上游地區(qū),收割的花朵此起彼伏便開啟了盛大的綻放。
最先閱讀到花信的,是小區(qū)圍墻外的那一大片紫荊。它們凝視著鄉(xiāng)村大地上的每一個細微變化,不放過任何風吹草動,當那些水稻的葉子由青轉黃,稻穗彎成了硬梆梆的弓,急不可耐地要掙脫母親的懷抱,想以加速度的姿態(tài)沖進社會、沖進渴望的遠方的時候,紫荊內心的激動就無法自控了,它的激情在枝頭沖蕩,變成了沸騰的紅色。鮮艷的紅像火焰,不停地在燃燒。待到那些收割的“鐮刀”已經被打磨得閃閃發(fā)亮、呼之欲出的那一天,紫荊枝頭燃燒的火焰終于噴薄而出,形成一束束射向天空的似錦繁花,儀式般,就燃放起了慶祝秋收的盛大焰火。
開“鐮”收割了。
當?shù)谝慌蔚氖崭顧C轟隆轟隆地開進田園,鄉(xiāng)村大地便沸騰了起來。它們宛如揚蹄奔馳的駿馬,幾個來回,原本嫩綠、青碧、深綠、淺黃的大地上,便被濃墨重彩地涂上了一片又一片的金黃。那嫩綠的是四季鮮美的蔬菜,青碧的是后插還未返黃的水稻,深綠的是高大挺拔的玉米,淺黃的是正在泛黃的水稻,金黃的自然就是收割后只留下稻秸稻茬的莊稼地了。
于是,沸騰的人煙、百米沖刺般的運糧拖拉機、被碾碎飛揚起來的稻秸、天空中密布著的收割草木的芳香……仿佛是掛著的一條波浪寬闊的大河,正在鄉(xiāng)村大地上奔騰。
據(jù)說,囊括我們民族智慧、勇敢和奮斗精神的”八陣圖”,就是炎黃時代的祖先所發(fā)明創(chuàng)造。眼前,田野里呈現(xiàn)出來的遼闊場景,分明就似一幅筆力酣暢、取法上古的“八陣圖”。不知最先閱讀到秋潮的紫荊是否也讀出了這幅圖背后的文字——那些天地云龍虎、東南西北中、雷鳴電閃暴風雨、一次又一次的革命革新、鐮刀、拌桶、牛騾以及赤足赤膊彎腰揮汗衣衫襤褸的農人……這樣的圖畫,傳遞出的不僅是古老的文明,也在詮釋著現(xiàn)代鄉(xiāng)村繼往開來頂天立地的磅礴力量。無疑,“八陣圖”是秋收花朵中最古老又新鮮的花,它的芳香令人回味,它的花瓣雍容、凝重。
月黑星稀,收割機們還在不知疲倦地工作。它們提著神話時代的星光,穿越漫長的時空隧道,把自己也點成一盞盞燈,在田園里以一擋百、左沖右突地奔跑著,將現(xiàn)代鄉(xiāng)村的夜空裝扮得如同燦爛的星河。無疑,它們就是一朵朵盛開的英雄花。
最為樸素的花,應該要數(shù)撿拾稻穗了。眼下,撿稻穗都是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們還在傳承。說到撿拾稻穗,就想起米勒的名畫《拾穗者》,無論拾麥穗還是拾稻穗,兩種文明都突出了農民的質樸和勤勞。
老人們拾稻穗,早已不是三五成群。生活富裕了的現(xiàn)在,還有誰會再意那散落在稻茬和田埂草叢中的稻穗啊,留給天空中的飛鳥,不是為環(huán)保做了貢獻嗎。然而飛鳥的肚子早已填飽,它們也不怎樣再意那些稻穗。當朝霞撲進鄉(xiāng)村大地的時候,老人們就零星地行走在了金黃的土地上。他們手握古老傳統(tǒng)、已經生銹的鐮刀,將背著背簍的腰彎成一個又一個感嘆號,在稻茬和稻秸里聚精會神地收割著。用一顆顆稻穗打磨撫慰鐮刀孤獨的心。很多時候,田埂上的馬蘭花、蒲公英、小蓬草們都會跟老人捉迷藏,將那些稻穗深深地藏在懷里的露水中,故意不讓老人們發(fā)現(xiàn),但這些小把戲又怎能瞞過老人們的火眼金睛??!透亮透亮的朝陽爬進背簍的時候,背簍里,已經有好幾斤金光閃閃的稻穗了。這些稻穗并非往年那樣用來當作口糧,而是從事生態(tài)養(yǎng)殖——喂雞喂鴨。
老人撿拾稻穗,彰顯的不僅只是對勞動、土地、收獲、生命的敬畏和尊重,更多的是對眼前生活的熱愛和珍惜。
從古到今,農家的生活都是忙碌艱辛的,收獲季節(jié)也不例外。就像古詩里描寫的那樣:“嘗聞秦地西風雨,為問西風早晚回。白發(fā)老農如鶴立,麥場高處望云開。”
怎能不忙碌艱辛啊,那莊稼地里的野草,幾天不除,轉眼就一人多高了。如今,雖然農家人已與艱辛窮苦的過去說了“拜拜”,但忙碌收獲的人們在搶收的同時,還是要忙著搶曬。
那灑滿陽光的院壩里,鋪滿了金燦燦的稻谷和玉米。院壩的主人們一個個像是在飛,木刮檔子、塑料鏟子、籮筐、大掃帚等等十八般兵器齊上陣,家家戶戶炸開了鍋,都在上演著新糧翻曬歸倉的大戲。
這可忙壞了路邊的五顏六色的秋英花以及伸長了脖子的美人蕉。它們不僅要迎著金色的秋風,為田園搶收的人們載歌載舞,還要翹首欣賞農家院落吹吹打打的搶曬歸倉大戲。它們自然是讀懂了,呈現(xiàn)在它們眼里的農家院落,就是一朵朵盛開的幸?;?。
同樣忙碌的還有房前屋后的桂花樹。在鄉(xiāng)村,豐收季節(jié),也正是桂花飄香的季節(jié)。白天,天空飛揚的是撲鼻的新稻糧、以及草木收割一陣強似一陣的清新芳香,桂花自然會低調情緒,將密麻麻的芳菲,在翠綠的枝葉間忙著抱團、忙著掩映,待到明月升空,露氣四布的時候,它們才將滿樹的芳香,燃放爆竹一般,在農家門前炸響。
也許還在忙碌的人們并沒有注意到,桂花已將自己千枝萬枝的鮮花和芳香,借著晶瑩的月光,為農戶人家掛起了千只萬只的花燈。無疑,此時的農家院落,就是一朵朵暗香浮動的鮮花。自然,桂花挑明了的就是簡短的三個字——甜蜜花。
一路走來,閱讀著鄉(xiāng)村大地上這一叢叢動人心魄的鮮花,仿佛讓人墜入了萬紫千紅、亂花漸欲迷人眼、無邊風光一時新的詩意世界。
成功的花,
人們只驚羨她現(xiàn)時的明艷!
然而當初她的芽兒,
浸透了奮斗的淚泉,
灑遍了犧牲的血雨。
的確,鄉(xiāng)村之秋是一座時代氣息濃郁的大花園,她的鮮艷和繽紛,無不是用激情、智慧、辛勞和汗水澆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