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大嶺古村(散文)
我真羨慕大嶺古村的村民,枕水而眠,依山而望,身處桃源,過著古今的人們都向往的田園生活。我經(jīng)常去大嶺古村走一走,尋找古村的詩意,染一身古香,帶走一份醇厚,用不一樣的風(fēng)景陶冶著我的情感。
一
一個古香的村落,一見而讓人驚目。“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是我對大嶺古村的第一印象,古村經(jīng)典,詩韻彌漫,似乎那些精美的田園古詩都是為這個村落而寫的,無論距離今天有多么遠,依然能夠讀著詩句尋找到真實的風(fēng)景。2019年的一個風(fēng)和日麗的秋日,與詩友來大嶺古村尋幽訪祠,被蔥蘢包圍,走進去,被一幅幅民俗風(fēng)景畫吸引住了,眼睛不夠用,腳步挪不動,真想一下子抱住這些迷人的風(fēng)景。一見而歡喜,再見而鐘情。尋遍腦中記憶的故事,來概括這里的風(fēng)景特點,只有馬致遠的“小橋流水人家,枯藤老樹昏鴉”的詩意畫面最貼切,概括力最強,夜晚,腦中再現(xiàn)著這些詩意的情境,呢喃著入眠,任風(fēng)景與夢交錯,纏綿。我是大嶺古村的戀人,我愛這里的古香氣息,一吻而定情,從此之后,總在夢里尋它千百度,用不著“驀然回首”,總會抱景而眠,眠在古色古香里。
再見之歡,是在辛丑年的這個炎炎夏日,我一個人獨往,生怕有朋友伴隨會壞了靜雅的氛圍,朋友知道了責(zé)我不懂“與眾樂樂”。其實,我只想靜靜地去懷念舊日的足跡,想拾起遺漏的印象和記憶,不要打擾,拒絕聲響,生怕不小心讓我再也找不到原來的感覺。我承認我有點“自私”了,其實更多的是我對這個近千年的嶺南古村文化的深情向往和深度喜歡,喜歡得只想自己來把玩。
河是情人飄落在地上的圍巾。夢見的河,再一次讓她在我的眼前迤邐纏綿,河名“玉帶河”,多么詩意,多么浪漫,河水恰如其名,我真想彎腰雙手抄起這條“玉帶”。她安然于村頭,宛若一塊翡翠般碧綠清澈,蜿蜒流淌到每家每戶的門前,撩著每家人的眼睛,亮著家家戶戶的門庭,吵鬧著,那是河水邀請河岸人家走進她的多情懷抱,大嶺古村的人最是懂得,他們幾乎聽聽2都要到門前的玉帶河洗把臉,濯一下足,那是他們特有的親昵和擁抱,我讀得懂。大嶺古村的落址,一開始就是智者的發(fā)現(xiàn)。傍水而建的村居形似鰲魚,獨占鰲頭的寓意,是生活在這里的村民歷代的奮斗目標,用現(xiàn)在的話說,就是不甘人后,日子的特點就是向前奔,這個寓意和生活的意味一下子吻合了。翻開八百多年的歷史,有一串的精彩故事和傳說。大嶺古村出了一個狀元,一個探花,三四個進士,五六個舉人,以及十多個九品以上的官員,真是人杰地靈??!當(dāng)然,古村輩出的人才,不能只看官吏,但這些歷來被村民引以為驕傲,如數(shù)家珍,用不著刻意回憶,他們已經(jīng)把這些看做是他們的財富,看做是不斷進取的力量。再次沿著這條玉帶河緩緩而行,我仿佛看到古代的精英魚貫而來。河水湯湯,彈奏的是奮斗的音符,每一朵浪花都是笑,在感謝這條河淘金琢玉。
“蠣江涌頭,半月古村”是大嶺村村落的布局特色。大嶺村以一條古街為主軸,旁生里巷,構(gòu)成“大街串小巷”的交通格局。沿著“魚骨狀”的布局往村里走,水流之處,莫不恬靜閑適,一派宜人順意之態(tài),我曾把這樣的形態(tài)布局想象成一枚樹葉,很想采下,擎在手中迎風(fēng)照耀。古稀的阿婆阿公們,在竹棚下臨澤而坐,或臨岸而閑,搖著蒲扇,搭著閑話,小貓咪曬著太陽,一棵棵果實累累的龍眼樹,果子垂到胸前,伸手可及,就是不為所動,任由果子縱情作態(tài)。我好想也走到竹棚下,向阿公阿婆討一串果子,眼睛欣賞著這條玉帶河,聽老人們講一講河岸人家的往事,這該是夏日里多么有趣多么值得炫耀的一件事啊!
我知道這里的人們都好客,就是我不問能不能摘一串龍眼嘗嘗鮮,他們也會吆喝一聲“甜哩”,吊起游人的胃口,就希望可以和他們說說話,拉呱半天。
二
這里的風(fēng)景太別致,別致得讓人一見而銘記。橋和塔,在這里有著詩意的搭配。走過龍津橋,來到大魁閣塔下,村人稱“文昌塔”。遠望此塔猶如一支筆,放置于筆架,龍津橋是這支筆的筆架,旁邊一個魚塘,池水碧綠,狀似墨硯,曾有詩云:“大魁閣塔似筆,倒寫天下文章?!比绱苏f來,那池塘的水,就像一張液體的紙,微風(fēng)不吹,低首看水中塔圖,倒影之美,不能盡言,搖曳嫻靜,狀態(tài)千變。這座三層閣式的磚塔,坐乾向巽兼辰戍三分,清光緒十年,甲申二月初六興工,同年七月落成,是典型的文塔,自上而下三塊匾額由狀元、探花、榜眼三人同時為之題詞,其人文特色真是罕見。面塔搜詩,得句:曲徑荷香碧水天,祠前竹影古樓煙。與君執(zhí)卷尋芳去,半日行吟五百年。
造作嗎?能夠與那些名震遐邇的文士塔下吟句縱情,真的是心魄蕩漾??!幾次夢里現(xiàn)此境,總以為前世曾有過。這樣的美妙回憶與多情的姿態(tài),那才叫太投入。
總有荷香繞文墨。村內(nèi)顯宗祠旁和文昌閣旁的兩個魚塘,不知何時變成了荷塘。這個辛丑年七月,我端然坐在“觀荷亭”里賞荷,熏風(fēng)一縷縷吹來,池內(nèi)千傘輕移,水中競翠,千花玉立,淡淡的花香里,竟然輸送著淡淡的書香,因為太多的荷詩一股腦涌出,我真想站起來吟給荷花聞。一份愜意的心情,久久不散。披著荷香,聞著果香,我悠然穿梭在每一條小巷里,有很多不知名的小花,也從那些陳舊的窗戶里探出頭來跟我打招呼,不怕陌生客的大公雞,竟然在我面前邁著優(yōu)雅的步伐,像酒家里帶客入位的領(lǐng)班美女一樣優(yōu)雅。一籬籬瓜果,讓我眼睛哪顧得看什么景色。幾乎每家門前都種了龍眼樹,那小果掛得枝頭全彎了腰!但奇怪的是,他們?nèi)斡晒斓俾?,并不采吃,看來,他們?dāng)是一道風(fēng)景來栽種,饞嘴的只是我??!
逢客門不開,更有值得揣想的情調(diào)。走到陳永思堂,可惜大門緊閉,無緣進入,我只能仔細記下它的外貌。
永思堂,又名“花園”,聽說園中很多名貴花草樹木,而如此美景,還羞澀見人?這處景觀是于清朝道光丁末年始建成,其中該有太多的名花嘉木吧?既然暫時無緣進入,就留下懸念,或念想,好讓下次再來時給我十足的驚訝吧。人生不遇,未必喪氣,只要心存期待,失望往往會變成一次長久的念想,有詩題還說“尋隱者不遇”,既然是隱者,怎么可輕易得見!既然是“永思”,分明就是讓我一直去想……
風(fēng)景總是會找到自己存在的合理位置,看這里的風(fēng)景,各種景物,以及景物的關(guān)系,都那么自然。背山面水的大嶺村,各式古石橋跨于河上,古塔立于村東北角,祠堂、門樓、牌坊、麻石巷、古樹、蠔殼墻等在村中隨處可見。我踏在青石板上,忘記聽我踏石的聲音,忘記看各式的門洞,而是出現(xiàn)一部連續(xù)的影像,仿佛是在津津有味地看一部古裝劇。走進顯宗祠,顯宗祠為三楹三進結(jié)構(gòu),建筑寬敞裝飾富麗。頭門四層蓮花斗拱,硬山脊,飾以灰雕,山墻有磚雕,鐫刻生動,刀筆痕跡中依然可見匠人用力之痕,伸手撫摸,生怕壞了那凹凸的筆畫。梁柱以木雕裝飾,各時代古人像、圖案、飛禽走獸,栩栩如生。正門左右有石鼓墩,墩邊有西洋兒童像,是番禺古建筑所罕見的。這里,我仿佛看到了中西合璧的痕跡,也讓我有了更多的想象空間。
三
古村枕山而眠,山峰總是醒著的,翠色誘人。迎著火辣辣的太陽,我拾級而上菩山,兩旁樹木青翠欲滴,蒼松郁郁,藤蔓癡纏,狗尾草溫柔地向我點頭示好。登臨高閣無窮趣,一步一景,眼睛不夠使,坐下看,各色的景致又呈不同形態(tài)。步行約二十分鐘,475步級,到達炮樓。有種俯瞰大千的豪邁。這是珠江獅子洋水道西岸。相傳,在光緒丁酉秋,黃大仙通過“扶鸞”方式,首先在大嶺村賜壇名“菩山普濟壇”,從此,菩山就成為大嶺村的代名詞。菩山喻意為菩薩聚居之山,隨后,在大嶺村出現(xiàn)了“菩山第一泉”。沉厚的歷史,精彩的人文,都為這座古村增添著分量,慕名而來者甚多,我真想搬進這座古村,成為其中的一員,閑坐屋邊門口,看遍游客萬千,這樣的景色,我更喜歡。如今我先做村民眼中的一景吧。
“菩山第一泉”可不是有名無實啊,泉水汩汩而流,從不間斷,而且甘冽清甜,冬暖夏涼。村民排著隊取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水是生命繁衍的保證,這里的水,流淌千古而不干涸,皆言,仙居泉地,如此說來,每一個村民都是這菩山一仙了。
光緒二十三年,大嶺村深柳堂堂主陳啟東聯(lián)集善友設(shè)壇著書,并旦夕降鸞積成卷軸,通過與黃大仙往來乩筆集成《驚迷夢》。《驚迷夢》一書在眾仙師指點下不斷完善,于光緒二十六年在廣州花棣黃大仙祠出版面世,成為今日人們看到的普濟壇《驚迷夢》一書。文化的積淀,讓古村越發(fā)有了重量,想來一次就搬走古村的文化人文和特色,是多么妄想。
偷得浮生半日閑。走在古巷深深處,有著忙里偷閑的快意。這遠離番禺鬧市區(qū)的古村落,如一本舊時光里的書,底蘊厚重,我一讀再讀,甘之如飴。
依然在時光深處珍藏著的是大嶺古村,古色古香的韻味香了我的鼻息,精美古典的風(fēng)景淪陷了我的眼眸,溫柔了我的靈魂。
大嶺古村不是一枚供人欣賞研究的標本,而是一處閃動著靈光散發(fā)著古韻的名村,你來吧,一定不虛此行。即使你不來陪我,我還是想一游再游,因為那些風(fēng)景的細節(jié),可能被我忽略掉了,我不能讓我的眼睛遺憾,讓我的心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