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走進五月(散文)
陽光以溫柔的速度貼近五月,一江春水卻將初夏的熱烈高高托起。
五月的風(fēng),透著濕,帶著甜,讓飛揚的新綠吻起了初夏。
看,才剛剛邁進五月的腳尖,就怎么也走不出這無邊的綠意了。泥土中正灼灼地升騰起綠色的火焰,濃蔭將整片湖水映綠了。這綠,可是來自天空的湛藍和陽光的金黃調(diào)和而成?正好借助五月的風(fēng)筆,將調(diào)和色涂抹開來,讓花草生出墨香,讓腳步生出力量,以致于每一個步子都踩在花與草的夢中。串串碧綠似翡翠,可否當(dāng)成歲月留下的盤纏,再把往事的醇香買回?
雨水也沿著五月的方向,以潮濕的聲音,扭扭而來,時間的指針正指向一部初夏的哲學(xué)史。綿雨斜斜,人間已是綠肥紅瘦。
雛菊早已奔跑在青春的田野,郁金香也在城市的花園安營扎寨。幽怨的丁香早已黯然隱去,浪漫的紫藤花硬是將冷漠踩下去,艷麗的芍藥大大方方地接受人間的榮華,妝點五月的紅,自足無言的美意。
綠為紅承起一份擔(dān)當(dāng),撐起一片天地,紅為綠而瘦,是綠的靈魂與骨頭。綠,便成了五月的盛宴;紅,便成了五月的美酒。
知了在樹上每鳴叫一聲,樹枝上就掛上一片禪葉。蟬鳴,將一聲擲入湖中,一聲留在岸上,給五月拉起了宛轉(zhuǎn)的二胡。
一行行翠鳥早已脫下春的外衣,輕靈地從頭頂“呼啦啦”掠過。聲聲翠綠的鳥鳴里,兩只蝴蝶振翅在舞著。五月的清晨,被喚醒了啦。小巷也被一溜溜車喚醒了,學(xué)生的彩色書包為路配景,交警正劃著優(yōu)美的手勢,兀突的巷角,有櫻桃的叫賣聲,一些提籃小菜各盡風(fēng)采,強行將一群螞蟻逼進墻角里。
自十多歲就隨父母定居無錫,已有二十年之久了,無錫于我,可算第二故鄉(xiāng)。五月的無錫,煙雨迷蒙。精雕細琢的亭榭樓閣,把無錫妝扮得從容精致。一樹樹櫻花,更把無錫染紅一簾煙雨。煙波浩渺的太湖,被妝點得如同一位臉遮紗巾的娉婷女子,裊娜矜持,總讓人忍不住想揭開其面紗,一睹其美麗真容。
走進這五月里,我把昔日的嫣紅油紙傘撐起,正好與我身上這印有山水的黛青色旗袍相襯。去清名橋畔水弄堂,看依水相鄰的水上人家。踏著青青石板,觀運河兩邊美景,賞青磚黛瓦于綠水青山之間,聽淅淅瀝瀝的雨聲和著高跟鞋有節(jié)奏的敲擊聲,竟聽出江南小調(diào)的味來。
俯身,拾起落地的桃瓣,輕敷于我臉,那香那粉尤在,那花枝招展的背影,給人留下了一地的思念,頓覺情意融融。低頭,太湖中,見紅色魚兒正在親吻我的笑容,我的眼睛正蕩漾在波紋中。岸上那一排排石榴樹上的花兒,正在偷窺中害羞,搖在綠翳里的嫣紅,攝了風(fēng)的魂魄,一把倒在五月的懷中。
“媽媽,你的頭發(fā)粘在臉上了,會遮到眼睛吧,我給你理理?!币魂嚤萨B鳴更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前方不遠處,有一三十左右的媽媽,背著一六歲左右男孩,步子沉穩(wěn)著。男孩一手吃力地撐著一紅色雨傘,一手輕撩黏在媽媽眼前的一縷頭發(fā)。這到底是誰在保護誰?。恐赡鄣男∈?,粉嘟嘟,竟讓我看出了五月的溫暖與向往。
五月的午后,有淺淺的夢挾帶著清清的花草香而來。西窗的茶幾上,有落跡平仄不一的字影,感覺如旅人滄桑的笑,隨風(fēng)飄搖,若隱若現(xiàn)。透明的茶杯中,有茶葉卷著春天的胚芽,更有茶水在涂抹春末的傷口。
而我,就像一個牧羊人,放牧雨點,守著油紙傘下的五月,雕刻透明茶杯中時光的藥片。歲月翻動的沉重,不小心碰碎了光陰,成長的疼痛與憂患的意識交織著。在光影交錯的暗角,在碎片四濺的瞬間,我看見了片片綠意盎然。
我聞到了院子里桅子花的清香,暗香徐來,它也算得上五月里的花之主了。在五月的花海中,我比較鐘情于它,清香怡人,不媚不俗,看它明眸皓齒的燦爛,心中便開滿了風(fēng)清月白的夢想。我看見父親正在將一朵朵桅子花小心翼翼地摘下,輕輕裝進籃子里,準備曬成一副藥引子,然后精心包好給我。父親的腰椎本來就不好,疼痛來時,汗珠子滾下。父親那一手撐腰,一手摘花的畫面,刀刻般深入我記憶。每當(dāng)我看到一盤炒熟的桅子花,就如同看見時光里的骨骼,平凡的色彩,能咽下沒說完的話,卻止不住我眼角流出的淚水。
五月的靜夜,一彎相思月掛在枝上,像極了江南女子的眉。幾只小鳥,站在枝頭,欲將嫦娥的心事銜走。還有幾只青蛙,也冒出來湊熱鬧,卻突然被黑夜捂住了抑揚頓挫的調(diào)侃。載著萬家燈火的烏篷,也載著江南的煙雨,一船的悱惻思緒啊。
走進五月,打開窗戶,讓五月里的光與景投射進我的心窗吧!正好截留一片明媚與燦爛。我要種下所有希望,種下足夠的磨礪與汗水,種下該有的信心與耐心。背起負重的行囊,更是背負遠方,擠進摩肩接踵的人潮,行囊里掛著荊棘與五月里的夏花。風(fēng)雨兼程的旅途,我正在體驗苦海涅槃的歡暢。
內(nèi)心安靜下來,正好把靈魂的蔥蘢蓄養(yǎng)起來,讓五月的綠水青山,羅列出長長短短的句子,寫就生命里的茂盛和陽光!
2021年5月24日首發(fā)江山文學(xué)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