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情】水韻鄉(xiāng)情話資江(散文)
一?
早春二月,春雨綿綿的夜晚,正翻著《最美古詩詞》一書。
細(xì)細(xì)翻看,品味著。其中一首清代詩人查慎書的詩觸動了我的心靈,像在他鄉(xiāng)遇故知,裹著我的思緒回到了我的故鄉(xiāng),我故鄉(xiāng)的資江。
湖南有個別稱叫“三湘四水?!倍枢l(xiāng)新化縣城的資江就是四水之一。故鄉(xiāng)兒時的老房子離資江較近,沿著向東街那油光錚亮的青石板路,傍著飛檐斗栱、青磚木屋的古老民居走到盡頭,大約有一里路左右的路程,就到了資江大碼頭了。再沿著約一百多級青石臺階走下去,就能一直走到江水之畔了。
記得每逢酷暑季節(jié),我和鄰家小姐妹一起去資江邊納涼。來到資江大碼頭,站在臨岸的青石臺階上,徐徐的江風(fēng)迎面拂來,渾身的燥熱頓時消散。晚間,江面上風(fēng)平浪靜,點點漁火猶如漫天星辰落入江中。微風(fēng)襲來時,點點漁火由一點散作千萬,真?zhèn)€是“月黑見漁燈,孤光一點螢。微微風(fēng)簇浪,散作滿河星?!?br />
那時的資江水很清澈,江面上大小船只往來如梭很是熱鬧。除了船只以外,也可以經(jīng)常見到木排漂浮在江面上。上游的山里人,把伐下的樹木楠竹扎成竹排木排,在竹排木排上搭起草棚,然后手持竹籬木槳,吼著“過灘謠”順江而下。
新化曾是資江上的大港。清末民初,新化的“排估佬”們駕著改良的木排——毛板船,順資江、經(jīng)洞庭、溯長江,將木材、煤炭、鐵鍋、窯器、紙張、茶葉等貨物運至漢口。因為新化曾隸屬于寶慶府的緣故,倔強能干的新化人在漢口站穩(wěn)腳跟后,就將經(jīng)常??康拇a頭改為“寶慶碼頭”。一條資江成就了新化的繁榮,也養(yǎng)育了數(shù)不清的新化人。也可以說是因為有了資江才有了新化,因為有了新化,我才有了故鄉(xiāng),所以資江于我而言,就是故鄉(xiāng)。
二???
在我讀高小的時候,經(jīng)常背著竹籃帶著木槌去資江邊去洗衣服。臨岸的江水邊有幾層石臺階,在石臺階上冼衣服很暢快。拿上衣服往水中一甩,拎起放到青石臺階上用木槌拍打,再把衣服在水中清洗揉搓,然后擰干就成了。
夏天洗衣服最愜意,因為江風(fēng)江水是最好的空調(diào)。但若是在嚴(yán)寒的冬天洗衣服,就是件苦差事了。河風(fēng)冷冽,冰涼的河水刺骨,兩只小手被水凍的通紅發(fā)疼,有時實在受不了,就把手揣進棉衣口袋里捂一捂,然后再把衣服洗完。
記得在一個江水干枯的季節(jié),水退到了碼頭的石臺階以下,洗衣服就不方便了。我突發(fā)奇想,想到裝汽車的汀船上去洗衣服。當(dāng)時資江上沒橋,汽車想到對岸去就得靠專門的汀船運輸,一條汀船可裝四、五輛汽車。
我跟在汽車后面到了汀船上,汀船向?qū)Π恶側(cè)?,我站在跳板上和汀船一起走向了江水的中央??礈?zhǔn)時機,我抓住被單一角將其撒向水面,被單似美麗的花朵在水上綻放,我沉浸在這美景之中。就在我為自己的聰明沾沾自喜時,一不留神,被單被浪花沖走了,急的我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焦急之中,我看到不遠(yuǎn)處駛過來一只小漁船,我如看到了救星一樣,欣喜若狂。
“伯伯,請您幫幫我,撈一下被單?!?br />
我使勁揮手連聲高呼著,站在我旁邊的大人們也幫我齊聲高呼求救。只見好心的漁民伯伯用一根長竹竿挑起了水中被單,隨即扔到了汀船上。
“謝謝伯伯!”
我搖擺著小手不斷的大聲感謝著,漁民伯伯沖我揮了揮手便順流而下了。這有驚無險的一幕,一直深深的刻在我的記憶里。
新化城附近,除了一個大碼頭之外還有一個長碼頭和炭碼頭。枯水季節(jié)里,江水退到了大碼頭的石臺階下面,就不好洗衣服了,可長碼頭是最好洗衣服的地方。從大碼頭沿著岸邊七層寶塔的方問走上約一里路就到了長碼頭。長碼頭幽靜自然,沒有停泊的船只和堆積的貨物,江水碧波蕩漾,讓人心曠神怡。寬寬的青青石板路從岸邊一直延伸到江水中很遠(yuǎn)很遠(yuǎn),長碼頭也因這長長的青石板路而得名。
我背著小竹藍(lán)沿著長長的青石板路,一直走到臨近水面的地方。這時候的資江好像張開了雙臂,用她寬廣的胸懷接納著我。零距離的親近,讓我感受到了山水畫里才會有的那份靜謐,身與心融入了這江水江景之中,仿佛返璞歸真一般。
兒時和我最要好的是多妹子,她的父母親是航運公司的職工,常年在資江上駕漁船跑貨運。為了方便讀書,多妹子就住在奶奶家。有個星期天,她說要帶我去她父母的船上玩,我高興極了。因為我只看到過漁船,可從來也沒上過漁船。
吃完早飯,跟著多妹子來到了資江邊的炭碼頭。炭碼頭上沿岸停泊著許多船只,一字形排開。我們沿著窄窄的木板橋踏上了多妹子父母的漁船,叔叔阿姨熱情地接待了我。
我的第一感覺是漁船上特別干凈,船板擦得錚亮。船頭有槳,還有做飯的爐子菜板等,船尾有舵,中間一大截是一個大船蓬。船艙里鋪著亮油油的船板,上面放有鋪蓋,船板下可能就是裝貨的空間了。好奇心驅(qū)使我沿著大船蓬的兩側(cè),踩著窄窄的船檐邊小心翼翼地走了一圈,膽小的我生怕掉進水里,每到船身隨波浪起伏時,我就不由自主地大叫起來。多妹子一見覺得有趣,也學(xué)著我的樣子玩耍起來,剎那之間,喊聲笑聲響成一片,就連多妹子的父母也都笑出了聲。
熱情的叔叔阿姨留我吃午飯,說是要請我嘗嘗資江里新鮮魚的滋味。叔叔是打魚的好手,阿姨卻是做魚的行家。一條活蹦亂跳的江魚被叔叔交給阿姨之后,阿姨就開始大展身手了。她用的調(diào)料很簡單,就是自己腌制的白辣椒再加上姜和蒜。她的烹飪手法也很普通,就是江水燉江魚。普通的做法遇到了最新鮮的食材,做出來的美味真是酸辣爽口,鮮美非常,讓人欲罷不能。這道看似簡單的菜其實是有名堂的,這是故鄉(xiāng)的特色菜——酸辣魚。
資江留在我記憶中的,除了如詩如畫的美景,小伙伴們天真稚氣的笑聲以及難忘的家鄉(xiāng)味道之外,還有那些流傳至今的鄉(xiāng)風(fēng)民俗。端午節(jié)的賽龍舟,就是其中最精彩最熱鬧的。賽龍舟是新化人最喜歡的傳統(tǒng)節(jié)慶活動,是必須要提前做好準(zhǔn)備的。等到賽龍舟那天,大碼頭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打著油紙傘的女人們,賣花生瓜子,賣冰棒的小商販們,還有穿梭在油紙傘底下的孩子們,匯成了歡樂的海洋。
當(dāng)信號響起的剎那,資江頓時沸騰起來。只見資江浪花飛濺,龍舟競渡如飛。龍舟上的指揮員頭帶紅綢帶,在船頭一邊蹦跳,一邊大聲喊著號子,另一位打鼓手把一面大鼓打得咚咚作響,這有節(jié)奏的鼓聲與號子聲遙相呼應(yīng)。劃船手們跟著節(jié)奏整齊劃一的飛快地劃著槳,后面還有一位掌舵手掌握著前進的方向。一只只龍舟破開江面,撞碎波浪,在江上飛奔,就好像那龍舟真的化作了一條正要騰空而去的巨龍。
龍舟上的人們在競爭,兩岸觀看的人們也在忘情地吶喊助威,就連小孩子們也跳著喊著,不知不覺中就融進了這氛圍之中。那些又跳又喊的孩子中,就有我。我想,也就是在從那時候起,資江的美,不再是縹緲虛幻的了。這種美里面,多了生動,多了親情,也沾上了詩意。清澈的資江水伴我度過了最美好的華年,賜與我許多的快樂,也見證了我的成長。
三
時間荏苒,轉(zhuǎn)眼之間我巳過了花甲之年。隨著年齡的增長和閱歷的增多,讓我對資江對新化愈加眷戀,于是趁著春節(jié)到來之際,我又回到了故鄉(xiāng)。
故鄉(xiāng)的變化真大,過去江上根本就沒有橋,想要到對岸去只能坐船。可現(xiàn)在,資江上馬上就要建成第四座大橋了,這座新大橋就建在寶塔和長碼頭之間,而老伴的故鄉(xiāng)就在建橋地址的河對面。于是我和老伴約定,等這橋建好之后,定來一睹為快。
如今的資江兩岸成了大花園和觀光帶,資江水從新化的新老城區(qū)間穿過,將新城和老城緊緊連在一起,使得如今的新化,時尚又不失底蘊。老城區(qū)保存的較完整,那些留下過我兒時足跡的地方基本上都還在,只是變了樣子。當(dāng)年我洗衣服的長碼頭卻不見了,那長長的青石板路伸向水中的情景沒有了。大碼頭上因建防洪水的長堤也失去了一些古老的風(fēng)景。這是保護和利用之間反復(fù)權(quán)衡之后的結(jié)果,雖然感覺有些遺憾,但也是歷史發(fā)展的必然,好在七層寶塔還在。七層寶塔是真正的古跡,是新化這座千年古城的地標(biāo)性人文景觀。記得我在讀初小時,老師就帶我們參觀游覽過,印象頗深,這一次算是故地重游了。
寶塔位于新化縣境北兩公里資水之濱。建于清道光十四年,塔七層,高44米。建筑精巧,雄據(jù)一方,為湘中名塔。
我們來到寶塔正門,只見上面刻著“北門鎖鑰“四個字,雖然歷史悠久,字體仍然清晰有力,透著古樸自然。兩邊的對聯(lián)“正欲憑欄疏遠(yuǎn)目,直須循級上高頭?!币颤c綴著寶塔的雅趣。我們沿著塔中曲巷螺旋而上,看到每層有壁畫,三層以上每層有窗口,窗口高平腰,可安全俯瞰遠(yuǎn)眺。七層上設(shè)計更為精巧,有石凳供游人休息。左右石壁,有詩畫相連,石壁上還刻有建塔人捐款名冊。從窗口一眼望去,新化風(fēng)光盡收眼底。樓臺城郭,煙火萬家;大橋飛虹,田園如畫。俯瞰資水如帶,令人神往。
最熱鬧最繁華的還是一大橋到二大橋的資江風(fēng)光帶。亭臺樓閣,沿水而布,如畫,如詩,如幻。江邊紅梅開的正艷,香氣怡人。特別到了夜晚,資江河上,波光粼粼,燈光和月光撒落其中,水面銀光閃閃,水光瀲滟,色彩斑斕,琦麗秀美。一座座形態(tài)各異的大橋飛架在資江上,在彩色燈光的照耀下,金碧輝煌,氣勢如虹。到了晚上,資江風(fēng)光帶上人頭攢動,絡(luò)繹不絕,人影晃動,燈光簇簇。歌聲悠揚,舞姿翩翩,說不盡的幸福美好,道不完的怡然自得。勤勞樸實的家鄉(xiāng)人不僅安于日子的美滿,開始追求精神生活的閑情逸致。
我靜靜地佇立在岸邊欣賞著古老而又年輕的資江,她那般歡樂那般清澈那般親切。她還記得我這個在江邊不遠(yuǎn)處長大的孩子,還記得我在江水中洗衣,在江畔納涼的樣子,好像我就是她的孩子一樣。沒錯,我是她的孩子,我是她的一滴水,一個浪花,一尾魚兒,或是一粒沙。不管我是什么,我都是屬于這里,屬于故鄉(xiāng),屬于資江的。
我寫文字并不是要出一些什么作品,只是想在這還能回憶起的年齡,把它記錄下來成為永恒,在回憶、寫作的過程中使自己陶醉其中,體味那份親情、那份快樂、那份愛,這便是無限的滿足。
欣賞拜讀您的佳作,遙祝春安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