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龍?zhí)ь^,陪婆母(散文)
農(nóng)歷二月二,俗稱“龍?zhí)ь^”。這一天,也叫“春耕節(jié)”、“農(nóng)事節(jié)”、“春龍節(jié)”,是繼春節(jié)、元宵之后,咱們中國民間又一個重要的傳統(tǒng)節(jié)日。
按先前約定,我們夫婦今天到鄉(xiāng)下老家,陪婆母過二月二,還要與大姑子、二伯子一起,發(fā)面蒸包子,過一個與往年不一樣的“龍?zhí)ь^”。
我們一大早就起床了,緊張有序忙活吃了早飯后,便下樓到車庫,我推出了每天離不開的電動車,當我看到先生又要拖他心愛的自行車時,我說:三十多里路,今天我們就合騎電動車一起去吧!可先生哈哈一笑地說:你我六十歲,精神倍兒爽,天氣這么好,時間很充裕,我們還是各騎各車,共同來一次綠色健康、悠哉悠哉的慢生活吧!
在先生面前,只要他開口,我記不得哪一次說得過他的,服從似乎成了我的天職,呵呵!
我們一起來到小區(qū)的賣店。先生買了老人家喜歡吃的黑豬五花肉,我買了婆母喜歡吃的瓜果、核桃乳,開開心心、歡歡喜喜踏上了回家的歸途。
還在縣醫(yī)院站著最后一班崗的我,平時滿腦子工作和家里的人與事。今天心定神閑,隨夫行孝,首先映入眼簾的,竟是如此的美麗春景:
碧藍的天空里,只有幾朵悠閑飄逸的白云;已經(jīng)爬過樓頂?shù)奶?,總是那樣永恒無私、慷慨大方地放射著金色的光茫,驅(qū)散著仲春的寒氣,溫暖著擁抱大自然人們的心房。
大約一刻鐘,我倆就穿過了西城區(qū),邁上了去老家古鎮(zhèn)的陽光大道。我們騎行很慢,寬闊的省道兩旁,翠綠欲滴的油松、云杉、果松、杜松、側(cè)柏等不知名的常綠樹,已是眼前巨大畫面的底色,吸人眼球的,則是樹叢中擠出來的一片片、一朵朵剛開的白玉蘭小花蕊,就像春姑娘臉上微露的笑齒;沿河邊已吐嫩綠的垂柳,又像春姑娘在拂面的春風中,舞動著優(yōu)雅迷人的美爾姿;眺望遠處的田間里,奮發(fā)向上的麥苗,仿佛能夠聽到她們拔節(jié)的韻律;一大片一大片初顯鵝黃的油菜花,實在讓我不忍卒“閱”。我下意識地停行架車,掏出手機,記錄著大自然重賞給我們的一幅美妙的春景!
在后邊趕來的先生,隨即也停止了轉(zhuǎn)動的腳踏車輪。此時的我,多么奢求先生能越過溝河,摘下一朵金黃花朵,插在我稀疏的發(fā)髻上,再來一個青少熱戀時的浪漫!
我在賞景,先生在賞人:太太怎么樣?是不是心里又生發(fā)了春的懷想?
我面含羞澀地說:是??!還是先生最懂我的心!春天里回到大自然,心曠神怡真愜意?。≌娌皇且惶斓酵韾炘卺t(yī)院大樓里可比的!哈哈!走,走吧!我們還得趕一點,老太太在等著我們呢!
我們再次蹬車慢行。先生問我:你知道“龍?zhí)ь^”來歷的小故事嗎?
我一個醫(yī)生,哪有那么多人文底蘊??!快說給我聽吧。
傳說古時候啊,有一個皇帝因為耽誤了祭天的時辰,所以使得天上的玉帝很生氣,于是他給龍王下令,三年內(nèi)不得給人間降雨。
從那之后,人間連續(xù)的干旱,田里的莊稼也都快枯死了,河里的水也幾乎干涸得可以見底了……
多么感人的傳說啊,把我聽得如癡如醉。
先生又說:你們學醫(yī)的,都知道華佗的偉大,但華佗最不愿意別人夸獎他,因為他心里最崇拜的是他家的大哥和二哥。你知道是何原因?
又被先生問住了,我們在醫(yī)校、醫(yī)院從沒聽人講過?。∥矣执咧壬f說由來,可一抬頭,一個多小時過了,老家老屋到了。
在屋外洗菜的老大姐,遠遠地看到了我們,一點不像古稀之年。
只聽老大姐大聲地喊到:老太太,您三媳婦他們回來啦,剛才還一直在望、一直在問呢!九旬婆母急匆匆地從廚屋里走出迎了過來。
我們趕緊架好車,我先給老太太一個擁抱,隨即一陣歡笑。
婆母說:好長時間沒看到你嘍!
老大姐說:哪里??!春鳳回來看您次數(shù)還少嗎?先陪您過年,正月初六大哥在家,她又回來陪,后來您耳朵生病,又在縣醫(yī)院里見面,一個多月見了四次面還嫌少嗎?
老太太不服地說:就你這個大姑奶奶會算賬,我不記得???
在這一問一答中,我和先生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這些天老太太耳朵好了吧?
老太太說:好了,全好了!得虧你這個孝順媳婦好閨女啊!
婆母又回到廚屋土灶口燒鍋,我要幫忙,老人家怕我衣服弄臟了,要我陪她說說話就行了。我聯(lián)想到為婆母在醫(yī)院治療耳朵,省了排隊掛號的時間,討巧直接請了專家診療,很快治好婆母的難忍耳痛,享受了一次在職人員嫡系親屬優(yōu)惠待遇。我給老太太講了一個笑話:說是一位退休多年的衛(wèi)生局老局長,一次到醫(yī)院治病遇到一連串受訓挨責的尷尬情節(jié),我把老局長自嘲講述的細節(jié)敘說了一遍,還引來了一屋子笑聲。還是老大姐一語中的:到處都是人走茶涼??!
我還告訴婆母:今天是星期天,先答應到兒子家為我補做小生日的,親家兩口子還做了精心準備,但聽到今天要來陪老太太過二月二時,我立刻和他們推遲了小聚的時間,一定要早早地過來陪您!
說到我的生日,還真有意思,以前一直沒介意,這次回來又長知識啦!
我生于一九六三年正月三十,但最近好幾年,我們發(fā)現(xiàn)只有正月二十九而沒有三十。
一旦遇上“沒有”我生日這一年的正月前后,先生總在人前人后,調(diào)侃我說,某人今年又“白過”一年了!
老大姐一直喜歡隨孫輩稱呼我:三舅奶奶你知道嗎?你這是叫“活生日”,一生的運氣好著吶!
老太太說話從不甘落后,朝大姐示意道:你把我說,“活生日”的人,官運亨通財運旺,子孫滿堂壽命長!
我摟著婆母說:您兒媳不是考了個高級職稱,幾年前就退休回家?guī)湍鷰е貙O了;能健健康康活到老太太的高壽,我就心滿意足啦!此時,屋里屋外已到處洋溢著幸福的笑聲,就像太陽的光輝,滿滿地暖到了我們的心窩窩!
先生的二哥,前兩天打電話給婆母,當聽說二月二家里要蒸包子時,隨即答應上午十點前,一定趕到家和大姐一起發(fā)面。先生一直是個心細如絲的人,看二哥還沒回來,明天還要到兒子家吃飯,他就拿著小鍬,提著籃子,到老屋周圍挑了白菜、菠菜和青蒜。
我們娘兒仨在屋里笑夠后,也一起外來揀菜。當我定睛細看田里綠油油、翠嫩嫩的各種蔬菜時,深感老天大地真是太神奇了。正月初六在老家時,由于去年冬臘月天氣特別寒冷,田里的菜,好多凍得就剩下一點菜心了,當時城里一斤白菜要賣三四塊,沒想到春節(jié)過后一個月,就是滿園蔥蘢!
我歉意地說:這么鮮嫩的蔬菜,都是老大姐辛辛苦苦忙出來的,我們是坐享其成??!老大姐仍舊謙和禮讓:哪里???三弟也幫了不少忙,這一塊塊田,都是他一鍬鍬挖出來的!老太太也沒忘操心幫忖著呢!此時,我更加理解婆母不愿長住兒女家的原因了。家前屋后這些田,可都是寶地?。》N、管、收當中的樂趣,哪是我們農(nóng)轉(zhuǎn)非人士能體悟得到的???
老大姐還向我們推薦了兩道蔬菜新品,說是她女兒不知在哪找回來的。一個叫“美國菜”,已經(jīng)嘗過兩次了,炒來吃口感特別鮮美;還有一菜長得黑油油的,像一座扁寶塔,看上去比較丑,但是造型很別致。加上這兩種菜,我們這趟回來,自然又是沉甸甸的!
眼看快十點了,二哥還沒到家,先生不放心,微信語音問是什么情況?二哥回答說,十點才能從鹽城出發(fā),至少一個半小時才能到家,還是三弟直接發(fā)面吧,老大姐指揮就是了!
先生發(fā)著溫柔的小火說:有事遲回來,就不能在手機里提前說一聲嘛!我六十歲了,可重來沒發(fā)過面??!
老大姐說:沒關(guān)系,不是這幾天生了重感冒,實在不得勁,不然我一個人就行了。三弟你學著,我來兌熱水,沒多大學問!
先生雖然沒發(fā)過面,但他包包子做出的花紋,在我們家人中那是杠杠的。沒想到,在老大姐的指導下,他也像模像樣地把面發(fā)了!
老太太坐在一旁,不停地要求這樣那樣。老大姐反嘴道:全是六七十歲兒女了,哪個不會過日子啊,老太太您就不能歇歇嘛!
先生笑著說:老媽媽一生忙慣了,我們做事,她老人家不放心就讓她說唄,老大姐您聽不聽,也就隨您意嘍!婆母說:今年我耳朵開始有點背了,你們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見。
十一點剛過,屋后溝北的堂叔婆母來請婆母去她家吃中飯,我這才知道,今天是堂叔公一周年祭祀日。二嫂是堂叔的嫡親外?女,這回二哥二嫂與他們的外孫女已到了堂叔婆家。這個二月二龍?zhí)ь^的中飯,也只有我們姐仨一起吃了。
先生夜里睡覺一直不通透,但他退職回家這幾年,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睡好“子午覺”的習慣,他說這是他每天的“大補”。大姐手腳特別快,一忽拉幾個菜熱上桌了。
先生告訴我:老大姐聽說我們二月二要回來,還專門通知了她開飯店的三子,特制了幾道大菜,說是為我補做一個“活生日”。
啊呀呀,我聽到真的好感動啊!連聲感謝老大姐的細心周到。我一個外鄉(xiāng)人,三十六年前衛(wèi)校畢業(yè)分配到先生家鄉(xiāng),夫家人對我一直非常好。女人能夠嫁個好人家,真是前世修來的福??!
吃中午飯時,老大姐專講婆母的笑話。說昨天村里干部安排幾個人,到我老家屋東溝邊清理柴草,老太太跑過去看熱鬧,發(fā)現(xiàn)一個年紀不小的三峽女移民,就問人家今年多大了?人家看老太太年歲這么大,精神還這么好,就揶揄我婆母說:我今年八十歲啦!
老太太信以為真,回來告訴老大姐。老大姐也很認真,人家七十都沒到,怎么能八十歲呢?人家與您說笑話的。誰知老太太就是不認賬,娘兒倆還爭了小半天,好在隔壁的胖三李來了,說這個女移民今年才六十六歲,婆母這才不吭聲,但等到下午那幾個人再來撈草時,老太太還去問那移民年齡,結(jié)果回來與老大姐又一個勁地堅持說人家是八十歲!
說笑中,先生很快吃了中飯。他說趕緊睡一會,馬上起來先要完成老太太交待的任務呢!我還不清楚是何事,他就關(guān)門上鋪午休了。還是我搶得快,大姐才讓我洗了碗筷。
下午一點鐘不到,先生午休起來洗把臉就換了鞋子,說是老太太飯前有交待:你大姐咳嗽幾天了,你幫我把屋后溝邊水上的草,都翻到田里去曬,再讓二哥回來后,幫我堆個草堆。老母視柴草如命,真是知母莫如子??!我和大姐隨后也來幫忙,不一會溝邊草都翻上來了。
一晃兩點鐘了,下晚我們還要趕回縣城家里。先生聽飯后回來的婆母說,二哥上街送人了,還要一會兒才能回來。于是,先生拖著好聽的男低音,發(fā)出很帶勁的“指令”:蒸包子正式開始!
婆母和老大姐馬上歡快起來,蒸饅頭包子嘍!
蒸包子的小電籠,是家在蘇南的兄弟姐妹去年回來時買的,大姐早已能駕輕就熟地使用了。先生割出一把面放在客廳的大桌子上,一看就知道發(fā)得很好,但發(fā)面時水放多了點,桌上的面顯得比較潯(?。?,但不影響包包子。
我也學著參和其中,因為我喜歡聽婆母不停地指揮嘮叨,也很喜歡看到老大姐不時地幽默反嘴,娘兒倆斗得一來二去,先生再不時地調(diào)侃幾句,這個二月二龍?zhí)ь^的節(jié)日,過得比春節(jié)還要開心!
很快我們仨包了一壯(四籠)包子,剛要上壯蒸包子時,二哥開著大轎車回來了。他說:三弟包包子花紋最好看,今天的包子怎么都是“光頭”?。慷绲膬删湓?,問得婆母、老大姐和我都快要笑瘋了。因為二哥和我先生的頭發(fā),也實在殘存無幾了。
二哥還沒明白我們在笑什么,只見我先生腦洞大開,邊包著包子,邊拉開架勢,講了個小笑話,以應和我們的笑聲:
話說某日,在鹽城南邊,有一個叫新興堂的地方,一個禿子,要到鹽城北邊的上崗鎮(zhèn),當看到一個秀頂光的人,就急急忙忙地問道:秀頂光,秀頂光,請問怎么往上崗?秀頂光回頭一看,只見是一個禿子,頭上一根頭發(fā)都沒有,還稱呼他秀頂光,于是此人毫不講究地回答道:禿——禿——禿,新興堂直往北(方言音為“博”)!
婆母笑得不行,拉著她兒子說:乖乖,你不能再說了,再說我就能笑死!
在笑聲不斷中,我們終于蒸完了包子,太陽也甩西好遠了,還有點頂風,我們的“騎程”還要一個多小時,所以掃尾工作就留給了大姐和二哥。
大姐明天女兒開車來接她,先生一周后,等二哥回鹽城時再來換班陪婆母。明確了下一時段的陪母任務,我們帶著蔬菜和包子,也就滿載而歸嘍!
在回來的路上,我發(fā)現(xiàn)先生騎車頂著的風力在不斷加大,所以中途時,我讓他與我交換著車子騎,他說等身上微汗沒了再換回來。其實,上午先生提的華佗兩個哥哥的神奇話題,這時我已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了。
先生說:華佗二哥治初病、小病,所以二哥的名聲不出莊子;大哥治未病、癮病,所以大哥的名聲不出門戶;而華佗是專治大病、重病,所以他能名揚四海,功蓋天下??!
聽到這個說法,我的心靈仿佛受到了一次震撼:華佗神醫(yī)多么偉大啊,可他在他兩位哥哥面前,還一直十分渺小。我們今天從醫(yī)的,哪怕是高級職稱,又算個啥子嘛?
先生做事,一直認真至極。一到家,我做簡餐,他邊看手機邊作筆記。我問他干什么呢?不一會兒,他告訴我:你這個“活生日”,我查了萬年歷,今年之前十年,有正月三十的年頭,只有三次,沒有的七次;再向前查十年,正好相反,“七有三無”;再向前查十年,一直查到一九六三年正月三十,你“沒有”生日的年頭,共有二十四個,所以你今年不是五十九歲,而是三十五歲!
哈哈哈!怎么樣?我才三十五歲,好高興喲!臨睡覺前,我在微信里給先生發(fā)了這樣幾句話:
龍?zhí)ь^,隨夫陪母笑心頭!
一抬頭,豐收在望好兆頭;
二抬頭,福祿壽喜全都有;
三抬頭,煩惱霉運全溜走;
四抬頭,成功事業(yè)攥你手;
五抬頭,步步順達爭上游;
六抬頭,幸福健康到永久。
(記于辛丑年二月初二)
九旬婆母耳不聾,眼不花,精神杠杠的。二月二蒸饃頭,大姐、二哥、我先生和我四個人辦事,她還不放心,非要坐陣指揮,太逗了!還有……總之,趣事多多。我特別高興,感慨萬分,一蹴而就,直抒胸臆。
謝謝【柳岸花明】社團發(fā)表此文。謝謝劉柳琴社長辛勤編按!
快樂到底在哪里?快樂在每天早上微友的群發(fā)祝愿中嗎?在高樓大廈的勾心斗角中嗎?在春風和煦卻開著空調(diào)的房車中嗎?在追逐名利充斥銅臭味的醫(yī)院病房里嗎?……
這些地方,或許也有快樂,但我想那種快樂,一定是暫時的、虛假的、表象的,一定是稍縱即逝的、不可深刻的、不會根植內(nèi)心的!
真正的快樂,來自于真真切切、踏踏實實的誠信勞作,來自于辛勞之余,帶著閑情逸致,詠著頌春的詩句,攜著家人的手,沖到大自然的懷抱,嗅著花的芳香,感著春的氣息,聞著春的歡歌!
真正的快樂,是在工休時間里,帶著愛人,帶著孩子,帶著笑臉,?;丶铱纯?,生活的樂趣和媽媽說說,工作的進步和爸爸談談……讓老人開懷大笑的老家,那里有大自然一樣的美好,那里有人世間快樂的原點,那里有當下最重要最長久的快樂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