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冬】送禮(微小說)
自從做了程序員,張書禮幾乎天天加班,今天下了個早班,他放下包,笑著朝正在打電話的妻子走去。
“張書禮,今天我閨蜜說,她給孩子的班主任送了點老家的土雞蛋,你說咱要不要也送點禮給兒子的班主任?”劉也掛斷電話后,打落了張書禮摟著她腰的手,說道。
張書禮的熱情一下子被撲滅,瞬間變得像是他們家受了委屈的京巴狗,耷拉著腦袋。
“那還不隨便你啊,但咱們送禮合適嗎?”他去廚房倒了杯水,轉(zhuǎn)身問道。
劉也坐在沙發(fā)上剝了個橘子,邊吃邊說:“那有啥不合適的,指不定其他家長背著咱們都送了,就咱家還傻等著。”她吃了一口,酸得五官扭在了一起,立馬就把剩下的橘子塞給了張書禮。
但凡是劉也手里不好吃的東西,都塞給張書禮。這已經(jīng)變成了劉也的習慣,但張書禮就愛寵著妻子,三下五除二就把酸橘子給解決了。
實在是太酸了!酸得張書禮直打冷戰(zhàn),劉也在旁邊看著哈哈大笑。
看了看手表,快到開開輔導班放學的時間了,張書禮和劉也一起出門去接兒子。
路上,劉也挎著張書禮胳膊說:“老公,我真覺得咱們得給老師送禮,指不定就已經(jīng)晚人家一步了!”
張書禮心里并不太贊同,他和劉也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讀書,學習成績都很優(yōu)秀,他們的父母就從來沒給老師送過禮,其他同學也不送禮,但老師們照樣培養(yǎng)出了他們這群各行各業(yè)的人才啊。他不想反駁劉也,依照她的脾氣,說也白說,還不如舉雙手贊成呢!
“那你想送個什么樣的禮呢?”張書禮問道。
“這個你就別管啦!我自有主意!”劉也得意地對老公張書禮說。
張書禮表情驚愕,依著妻子的性格,竟然能藏得住話,他倒想見識見識,妻子究竟會準備什么禮物去送給班主任。
接完兒子,劉也開始著手準備要送的“禮”了。經(jīng)過一晚上努力,終于完成了,累得劉也腰酸背痛。
第二天放學去接開開,發(fā)現(xiàn)老師不在辦公室,也不在教室,繞了一圈,發(fā)現(xiàn)在球場邊的榕樹下,劉也看見一位家長給班主任東西,班主任一直擺手,兩人推來推去,后來那個家長突然拔腿就跑了,留下班主任站在原地。
過了一會兒,班主任朝著自己的方向走過來。劉也做賊心虛地轉(zhuǎn)過身,好像看到不該看的,真該死。一看就是給班主任送禮的,這么隱秘的事怎么被自己撞上了,劉也懊惱得不行,在心里不停地責罵自己。
班主任似乎看見了劉也,朝她走過來,說道:“開開媽媽,你怎么到這兒來啦?”
劉也不敢正眼相看,只用余光瞥著,看到班主任手里拿著一個包裝精巧的盒子,從外觀上來看,很高檔。
看來這個家長也是大手筆??!
劉也心虛地小聲說:“我找您來著,到處沒見著您,就瞎溜達找?!?br />
她難堪得臉紅到了脖子處。
班主任緩了口氣,說道:“有什么事情嗎?”
劉也靈機一動,突然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話語一轉(zhuǎn),對班主任說道:“老師,我和開開爸爸就是想知道最近孩子聽不聽話,學習情況怎么樣,在班上有沒有拖其他同學的后腿?!?br />
班主任聽她這么一說,嚴肅的臉上浮上了欣慰的笑容。劉也看見班主任抱著東西有點吃力,她想幫老師拿著,又不好開口。就在她猶豫要怎么說的時候,班主任對她說:“咱們?nèi)マk公室聊吧!”她用眼神示意劉也,很無奈地說道:“這玩意兒有點重。”
劉也點了點頭,那句“老師,我?guī)湍隳冒?!”始終沒有說出口。而劉也依舊尷尬著,恨不得用腳趾頭把地面摳出一個洞來,鉆進去。
走到了辦公室,班主任示意她找個位子坐下,而她自己在抽屜里拿了一把鑰匙,打開了一個房間,把禮物拿了進去。劉也目睹了整個過程,她不知道該不該提,自己也有禮物要送。很快,班主任把房間又鎖了起來。
她坐到劉也身邊,依舊面帶笑容,用十分欣慰地說:“開開媽媽,感謝你們對開開學習的關注,他在學校很乖,也很聰明。學知識的接受能力很快!”劉也聽到班主任這么說,立馬笑上眉梢,她趕忙站起來,對班主任鞠了個躬,連連說“謝謝”,班主任被劉也嚇了一大跳,站起來說:“開開媽媽,這是我們作為老師應該做的,你別這樣!”
隨后,班主任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其他家長要是能像你這樣,把心思放在關心孩子的學習這方面就好了?!闭f完,她垂下頭用力地揉了揉太陽穴,一副疲憊樣子。
劉也看班主任這樣子,也不好再說什么了,她站起身,跟班主任打了個招呼就離開辦公室了。
她一邊走一邊想,腦中一直浮現(xiàn)著那個家長給班主任的東西,以及班主任當她面把禮物放進房間的場景,她想,她該做點什么了!
她去把開開接回來,到了家以后發(fā)現(xiàn)張書禮不在,左想右想,還是決定當他加完班回來一起商量怎么把這個禮給送了。等著等著,劉也就睡著了。
張書禮到家天都快亮了,索性他也不睡了,干脆給兒子和妻子做個早餐。還沒做完,劉也就睡醒起床了。她聽見廚房叮嚀咣當?shù)?,循聲找去,看見張書禮忙活的身影,從背后輕輕抱著他,心里很感動。
“乖乖,去把兒子叫起來吧,等你們洗漱好,差不多就能吃了?!睆垥Y對妻子說話很溫柔。
“好的,老公,辛苦啦!”劉也在張書禮臉上輕輕啄了一口,嘴甜地說。
張書禮伸出手在劉也鼻子上輕刮一下,說:“你個小調(diào)皮,快去叫兒子吧!”
吃早餐的空檔,劉也把在學校發(fā)生的事告訴給張書禮聽,二人在探討如何送禮的時候,兒子開開說了一句話:“爸媽,你們都別去了,我自己送給老師吧!老師對我們那么好,我也想表達一下心意呢!我連給老師的信都寫好了!”
夫妻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異口同聲地說:“這個主意好!”這既不世俗,也能表達兒子自己內(nèi)心對老師的感恩。
到了學校,開開就把禮物給班主任送去了。
放學接孩子的時候,班主任通知每個家長,明天開家長會。
第二天,講桌上堆滿了琳瑯滿目的禮品,各式各樣的,講桌上放不下的,都放在了地上,堆得整個講臺都無處下腳。
班主任見人都到齊后,清了清嗓子說道:“各位家長,大家好。我今天叫大家來,是想問問,你們認識講臺上的這些禮物嗎?你們送給我這些禮物的時候,我很心寒,這種行為是來收買老師嗎?”場面十分尷尬,所有家長都面紅耳赤,整個教室鴉雀無聲。
班主任意識到自己可能過于激動,為緩和場面,她盡可能平靜地繼續(xù)說:“每一個選擇以老師當職業(yè)的人,都懷抱著理想和尊嚴,請不要誤解。我們的初衷就是盡自己綿薄之力,為祖國盡可能地多培養(yǎng)人才,這是我們的職責,也是我們一生的奮斗目標!”
她頓了頓,拿出劉也制作的“紀念冊”,高高地舉起,聲音異常洪亮地說:“但是,這份禮物我收了!”她打開紀念冊,向臺下家長們展示,“這位同學用自己每一次的作業(yè)和試卷,制作了一份紀念冊!這禮物我喜歡。
說完,班主任紅了眼眶,當開開給到她手上時,她一張一張仔細地看過去,發(fā)現(xiàn)最后一頁是開開稚嫩的筆跡,這是一篇題為《感恩》的小作文,她看完淚如雨下,身為人師的一片赤心,終于有人理解,她很滿足。
她哽咽而激動地說道:“這份禮,我收了!感謝這位同學!”
臺下的家長們,各個欲言又止,最后卻又什么都沒說。
班主任拿起一摞卷子,平復了一下心情,說道:“請家長們各自來講臺認領你們的物品,也為了感謝家長們的濃情厚意,我已與各科老師商議,回贈家長們各科手寫試卷一份。為提高孩子們的學習,一起努力!”
家長們一個個目瞪口呆,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低著頭,臉色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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