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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前位置:江山文學(xué)網(wǎng)首頁 >> 文璞書苑 >> 短篇 >> 微型小說 >> 【擺渡】回家(小說)

編輯推薦 【擺渡】回家(小說)


作者:常青 布衣,159.65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6710發(fā)表時間:2020-09-26 00:36:15

自從二狗媽離家出走以后,二狗爹就再也沒找過女人。父子兩人相依為命十幾年,二狗早就不記得他媽長啥樣了。至于他爹,這些年一直都是拼命賺錢,但在這個窮地方,也只能夠溫飽而已。后來靠著村里的補貼,加上他肯吃苦攢錢,與當(dāng)初相比已是大相徑庭,他也很心滿意足。
   當(dāng)年因為日子窘迫,一家三口總要活下去,二狗娘不辭而別。二狗爹內(nèi)心愧疚,也從來沒怪過二狗娘。轉(zhuǎn)眼二狗都十五歲了,長得跟二狗爹一模一樣,個子也快趕上他。還別說,二狗雖然塊頭大,內(nèi)心卻還是個孩子。這么多年,每當(dāng)他看到別人有媽媽,在他面前喊“媽媽”的時候,心里是既羨慕又難過,委屈得他會躲起來哭鼻子。
   這天放學(xué)后,二狗背著書包像往常一樣,和三五個同學(xué)一起,嘻嘻哈哈地步行回家。旁邊一輛汽車“滴……滴……”地響了兩聲喇叭,停在二狗他們身側(cè)。這群小伙子歪著腦袋,不解地看向汽車。
   司機是一位大約三十七、八歲的女人,長發(fā)飄飄,戴著墨鏡,打扮時尚。她搖下了車窗,一股迷人的香味向外散發(fā)出來。這群孩子吸著鼻子使勁兒聞著,小腦袋全湊在一塊兒,好奇地向車內(nèi)張望。
   她向這群孩子問道:“小伙子,請問你們認(rèn)識沙河中學(xué)的學(xué)生嗎?”
   “阿姨,我們穿著的就是沙河中學(xué)的校服?。∥覀兙褪悄抢锏膶W(xué)生!”回話的是二狗他們這伙人中,嘴巴最能說,也是老師眼里最皮的一個孩子。
   她輕聲笑了一下,說道:“哎呀,真是抱歉,沒注意看到呢!”
   那皮孩子走到車窗邊,一點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樣怯生生的,他大大咧咧地問道:“阿姨,你想問啥?”
   她熄了火,把車子停在了路邊。走到他們身邊,朝著皮孩子問道:“那你認(rèn)不認(rèn)識一個叫二狗的同學(xué)???”
   二狗驚了一下,從人群中走出來,答道:“我……我……我就是……二狗,阿姨找我有啥事兒?”
   皮孩子帶頭起哄,那群孩子也跟著一塊兒瞎起哄,對二狗打趣道:“二狗,漂亮阿姨找你哦!”
   二狗一下子羞得面紅耳赤,忙不迭地說道:“你們不要亂講!”
   她聽孩子們打趣,也不生氣,很深情地撫摸二狗的腦袋,說:“像,真像你爹?!?br />   二狗條件反射,縮了一下頭,一下子消除了對這個女人的疑惑,走到她身邊,說:“您認(rèn)識我爹呀?”
   “不僅認(rèn)識,我們還非常非常熟悉呢!”她悠悠地說,“孩子們,你們趕緊回家吧!我和二狗說幾句話?!?br />   孩子們倒也聽話,一個個和二狗打了個招呼后,就各自離開了。
   她讓二狗上車,立即打火啟動,讓二狗帶路去他爹掙錢的地方。
   二狗第一次坐汽車,他這里摸摸,那里看看,對車子充滿了好奇。
   “阿姨,所有的汽車都這么香嗎?”他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她凄苦地一笑,回答道:“這是車載香水!”
   二狗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不一會兒到了二狗爹掙錢的地兒了。二狗領(lǐng)著她去找他爹,只見他爹灰頭土臉的,看見二狗過來,笑得咧開嘴說:“兒子,你咋過來了!”
   二狗爹朝著他走來,眼光只注意到自己兒子,卻忽略了旁邊的女人。
   她拿下了墨鏡,輕輕喊了聲:“二狗他爹!”
   二狗爹驚得下巴都快掉了,這……這……是你?他一下子反應(yīng)不過來,舌頭像打了結(jié)一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這時她才對二狗說:“傻孩子,我是你娘??!”說完她把二狗摟在懷里,緊緊地抱著他。二狗任由她抱著,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心頭,一瞬間眼淚模糊了視線。
   忍了很久后,二狗小聲地啜泣變成了嚎啕大哭,像是把這十幾年缺失的母愛,要一股腦哭出來。他娘輕輕地拍著他的后背,任由他發(fā)泄。愈是這樣,二狗哭得愈兇,惹得他娘也跟著哭了起來。二狗爹站在邊上,也紅了眼睛。他默默點燃一支煙,轉(zhuǎn)過身抽起來,他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的表情,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流淚是沒出息的。
   這種意外的相聚,使他們?nèi)藴I流滿面。等二狗平靜下來后,她娘緩緩地走近他爹身邊說:“他爹,我們離婚吧?!睕]等二狗爹反應(yīng)過來,她又說了一句:“我會給你一筆錢,只求你讓我把二狗帶去城里生活?!?br />   二狗爹弄明白了,原來她這次回來是和自己辦離婚手續(xù)的,這個女人太狠心了!他把煙頭往地上一扔,眼神兇狠地看著她,額頭暴著青筋,憤怒地掐著她的脖子問道:“你還是人嗎????你說的是人話嗎?”
   她被掐得喘不上氣,使勁用手捶打他爹。看她憋得滿臉通紅,喉嚨發(fā)不出聲,二狗爹松開手,萬一真出人命就不得了了。
   二狗聽得一愣一愣的,這下子徹底受了刺激,他大喊了一聲:“??!”,還沒待他們反應(yīng)過來,他就扔下書包拔腿就跑了。二狗爹在他身后使勁兒地喊,他也不回頭。
   二狗跑得飛快,一邊跑一邊哭,想她好不容易回來了,還要和他爹離婚,他怎么就不能和別人家一樣有有爹有媽呢?他委屈地大聲哭了出來。從小就被人嘲笑娘跟人跑了,他和人打了一架又一架,每當(dāng)他爹問起身上的傷,他都不說話,二狗爹以為他故意和人家打架,又會對著他的屁股狠狠地揍一頓。
   受了這么多委屈,誰來疼?他從來不問他爹,娘去哪里了,他不想讓爹傷心。誰知道幸福來得太突然,他還沒來得及享受一家團圓的喜悅,就被他娘的一句離婚給整得天昏地暗,仿佛一下子天又塌了下來。
   二狗一屁股坐在地上,靠著樹,抽噎的模樣直叫人心疼。過了會兒,他爹和他娘趕上來。
   他爹抽著煙,滿臉心疼,又帶著責(zé)備的語氣,說:“你這孩子,跑啥呀!”
   二狗不理會,哭得更厲害了,一抽一抽,像是一口氣上不來就會過去一樣。他娘站在二狗爹身邊,竟也哭了起來。她抱著二狗,不斷重復(fù)說著“二狗,娘對不起你!”二狗起身,推開了她,再次拔腿就跑,邊跑邊帶著哭腔說:“你不是我娘!我娘才不會像你這樣,不要我和我爹!”二狗爹的心口,像撕裂了般一陣一陣疼,疼得發(fā)緊。朝著他娘吼了句:“還不快追!站著干啥!”
   他爹娘緊趕慢趕,還是沒追到人,這小子一口氣跑得飛快,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天色漸晚,他爹和他娘,滿山坡喊著“二狗”,也沒尋著人。
   二狗爹急了,朝著身邊的女人吼道:“你走了就走了,還死回來干啥?你個害人精,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二短,我要你的命!”他娘被吼得再次哭起來。她不委屈嗎?那時候窮得都沒處下嘴,她不走,留在這里能有什么出路?她越想越難受,自己這輩子夠不幸了,要是兒子在出個什么事,她的天就真塌了。
   她帶著哭腔說:“你以為我愿意離開你和兒子出去?我一個女人圖啥?”說完“哇”的一聲,控制不住情緒大哭起來,哭了好一會兒繼續(xù)說道:“我一個當(dāng)娘的連喂自己兒子的奶水都不夠,我能有什么辦法?靠你嗎?”
   二狗爹低沉著臉,一句話也不說,是怪他,怪他無能,才把一個好好的家整成了四分五裂。
   天一下子就黑了,兩人還沒找到兒子。二狗爹從褲兜里掏出香煙,點燃,這已經(jīng)不知是第幾支了。他用力“吧嗒”吸了一口,煙頭的亮光在夜里格外顯眼,像是黑暗里唯一的光明。她從二狗爹手上搶過香煙,也嫻熟地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煙圈后,說道:“在外面,你以為我過得舒服嗎?”
   二狗爹沉默著不說話。
   她又狠狠抽了一口煙,再把煙圈緩緩?fù)鲁?,繼續(xù)說道:“我最難的時候,餓得在外面撿垃圾吃!你以為村里的補貼憑什么只給你?”
   苦笑了一下,她搖了搖頭,說:“你以為我嫌你窮,你想過沒有,咱們窩在這個窮地方,是要窮一輩子的!要不是遇到大梁,不是他幫襯我,我早死外面了!”
   二狗爹重新又點上一支煙,默默地吸著煙,說:“我從來沒怪過你,你要離,我成全你!”
   兩人陷入了沉默,忽閃忽閃的星光,在他們的手上綻放出不同的光亮。
   不知不覺夜已深,外面漆黑一片,根本沒辦法繼續(xù)找人?;丶乙院?,他們才發(fā)現(xiàn)二狗已經(jīng)在家了,這孩子臉上帶著淚痕,長長的睫毛上還有沒暈干的淚滴,在燈光下異常暗淡,毫無生機。那干枯的暈圈,像一個孩子的心,被撕裂在現(xiàn)實面前,在陽光下失去溫度,失去生命。
   第二天,二狗還沒醒,她就走了。留下了一封信和離婚協(xié)議書,還有一個厚厚的文件袋。
   他爹小心地打開信,一字一句地看,看完竟是一臉淚。
   信里說,她想用一切能力去培養(yǎng)二狗,沒想到此行一趟,竟讓二狗這么傷心,她很難過。她走了以后,希望二狗能快樂成長……
   隨后,他爹又打開了文件袋,里面是厚厚的一沓人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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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家是什么?停泊的港灣,幸福的源泉,生活的動力,心靈的樂園……像這樣贊美家的排比句,數(shù)不勝數(shù)。很多時候,家,在我們心中是一筆財富前的“1”,如果沒有這個“1”,后面有再多的“0”,它依然是“零”。文中,一個原本完整的家庭,因為貧窮,被現(xiàn)實殘酷地拆開。離開家的媽媽,下了如此巨大的決心,她拋棄了尊嚴(yán),拾起身后并沒有拋棄的家。多年過去,她為這個家付出過什么,僅用“你以為村里的補貼憑什么只給你”一句話點出,多少辛酸淚,流過了,也沒必要再提。二狗的爸爸忠厚老實,為了這個家,拼了命去打拼。這一幕,又是多少百姓的真實寫照?二狗媽最終來村里尋親,為了讓生命不留遺憾,讓后代能有個好的出路。她雖然內(nèi)心是為了孩子好,但她卻不知道,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二狗早已不是襁褓中的嬰兒,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決定。親情,有時候不單單是血緣,長情的陪伴,有時候更深入內(nèi)心。于親情,友情,愛情,發(fā)自肺腑的交情,才能經(jīng)得住時間的考驗。結(jié)尾短小精悍,又帶來反轉(zhuǎn),讓人大開眼。“回家”,二狗媽的內(nèi)心是否真的回了家,讓讀者自己去揣摩!欣賞佳作!【擺渡物語編輯:淺斟寒夜】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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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淺斟寒夜        2020-09-26 00:41:47
  喜歡這個腦洞!
若是我忘了回頭,請在文字的結(jié)尾處,寫下你的逗留。
2 樓        文友:趙淑敏        2020-09-26 06:56:14
  還好,結(jié)尾沒把班主任嚇著。
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fēng)中。
回復(fù)2 樓        文友:常青        2020-09-26 09:50:31
  特地改掉了結(jié)局啦!
3 樓        文友:靜凈        2020-09-26 07:04:42
  沒有接尾勝似有,留下懸念自己品。欣賞佳作!
4 樓        文友:沙漠孤月清        2020-09-26 07:59:21
  很感人的一篇小說,只是,最后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作為結(jié)尾,有些突兀。
回復(fù)4 樓        文友:常青        2020-09-26 09:51:41
  謝謝沙老師的點評,是想給讀者留下想象的空間
5 樓        文友:淺斟寒夜        2020-09-26 09:15:14
  結(jié)尾一句,考慮到是“回家”,以一種絕筆似的“家書”來結(jié)束,再無后續(xù)。原本團聚是種希望,用“再無其他”來泯滅這種希望,感覺更顯得殘酷和無奈。讓人再次回顧這場經(jīng)歷,值得或者不值得,都無再次選擇的權(quán)利。
若是我忘了回頭,請在文字的結(jié)尾處,寫下你的逗留。
6 樓        文友:南國的紅豆        2020-09-26 09:23:34
  結(jié)局很出人意料之外。小說有懸念 不錯。
7 樓        文友:趙淑敏        2020-09-26 16:49:04
  做了修改,人稱關(guān)系和人物心理場景的契合度。
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fēng)中。
8 樓        文友:孫麗紅        2020-09-26 19:08:08
  大河有水小河滿,社會進步發(fā)達了,這樣的人間悲劇就會越來越少,團圓的幸福感會越來越多。
9 樓        文友:梅楚酒        2020-09-27 13:34:59
  言有盡而意無窮,讀來卻又感動人心!
在校學(xué)生。平生醉心古典文化,喜愛踏雪尋梅,愿鋪地為橋,隱于煙雨青山;愿栽雪種字,匿于古籍詩詞。
10 樓        文友:湘南一枝梅        2020-10-09 22:10:36
  雖然文章有編造的痕跡,但對于一個初學(xué)寫作者來說,能夠?qū)懗蛇@樣已經(jīng)相當(dāng)不錯了。祝賀。
我是一只快樂的候鳥,我用拍打日月并穿越閃電的翅膀,在萬里長空盡情揮灑我飛翔的快樂……
回復(fù)10 樓        文友:常青        2020-10-13 23:40:10
  謝謝老師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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