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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寧靜】僑批(隨筆) ——“過番”系列一


作者:老書生 布衣,322.40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6202發(fā)表時間:2020-05-30 16:27:23

好久以前,我家里有好多個“僑批”,都是新加坡的舅舅發(fā)來的。其實,舅舅并不識字,這些“僑批”其實都是他請代寫僑批的先生寫的。小時候,我看到了“僑批”上豎行的墨筆字,都是看不懂的,也不要奇怪,我當時還沒有上學呢。
   我在重讀僑批的歷史時,覺得這個現(xiàn)象的背后,有不少地方值得深思。比如說,你可以做地域遷移史的比較,就會更加想讀懂“僑批”,你不妨看看中國歷史上幾次人口大遷徙,例如:十八世紀到十九世紀的山東人大規(guī)模的“闖關東”,甚至上溯到明朝中期至民國初年四百余年的時間里,中國近代史上最著名的五次人口遷徙事件之一的“走西口”,基本都是一樣的異地謀生的移民活動,為什么獨獨在下南洋的潮汕人這里,產(chǎn)生了僑批這樣的特殊信物?
   也許,在特殊的時代背景下,不同的地域與文化背景,也就會有不同的故事。
  
   一、“過番”與“番批”
   僑批,在歷史的長河里,是一個獨特的存在,廣泛分布在福建、廣東省潮汕地區(qū)暨海南等地。它既是一種家書傳遞,又是融合匯款、甚至是寄送貨物的特殊郵傳。
   潮汕方言把書信叫“批”,僑批,在廣東潮汕話里俗稱為“番批”,它是潮汕人海外謀生存的見證。
   這里不妨解釋一下,什么叫“番”?在閩南方言里,番,番幫之意,就是指外國,一般都是泛指東南亞各國。
   因為,潮汕人多數(shù)都是往這些地方“打洋工”的,所謂的“番客”,也是指從老家前往東南亞各國謀生的華僑。潮汕地區(qū)歷來就是人多地少,覓食艱難,尤其是在十八十、九世紀,好多潮汕人,為了謀生,打起包裹,坐上紅頭船,就這么簡單地漂洋過海,到東南亞各地去謀生。
   他們那個年代,交通很不方便,不要說越過重洋費上一個半月的時間,還要克服累月的暈船痛苦,就單單說他們要從偏僻的農(nóng)村,走到出??诘纳穷^港,搭上那有名頭的、專門載客載貨去東南亞各地的“紅頭船”,這段時間與精力,也都是現(xiàn)在的人無法想象的困難。那時候,不要說鄉(xiāng)村之間沒有現(xiàn)在的大道可以暢通,基本都是一些土路。在大一些的鄉(xiāng)鎮(zhèn)之間,有的還要坐渡船過江或者過河,費時費力,現(xiàn)在坐上高速公路一個小時可以到達的地方,在那時候,還要走上一天的時間!
   但是,為了謀生,他們再大苦,再多點難,都得自己去克服!
   家中有人要“過番”,做父母的,通常會用小布囊裝上一撮香灰,或者家鄉(xiāng)的泥土,讓孩子莫忘記了家鄉(xiāng),并讓其帶上平安符咒或者寄托平安順利祝福意愿的“順治”銅錢;為妻子的,則會讓夫君帶上榴花、木梳、甜粿、雞蛋。都是寄托重要的寓意,祈禱親人能夠平安到達,順順利利,賺錢后及時回歸,合家團圓,共享天倫之樂。
   “十指尖尖提一杯,問君此去何時回?
   路上野花君莫采,須念家中一枝梅。
   阿郎接杯目箍紅,叫聲娘仔聽我言。
   為夫過洋做生意,賺有即刻回家中?!?br />   新潮語歌曲《一封番批》的唱詞,非常形象地勾勒出當年過番客一家人、兩行淚的離別情景!
   過番客一般會帶著家鄉(xiāng)糯米蒸的甜粿,不僅僅是意頭好,而且很有實用價值的,因為甜粿放得久,而且當食品可以很耐餓;他們還會帶上一些大冬瓜,既可在缺乏淡水時食用,遇險時又可利用其浮力作救生之用;當然,還要帶上一條浴布和其他一些零碎的日用品。
   “平安”對飄洋過海、離鄉(xiāng)別井的華僑和僑眷來說,都是頭等重要的大事。因而,番客寄批,無論是“新番客”或“老番客”,無論有沒有賺到錢,都會向家人報個平安,俗稱“平安批”。信文內(nèi)容無論長短,有無批銀(附帶錢款),都照例寫上:“蒙神天庇佑,內(nèi)外平安”、“祈望諸事合想、兩地平安”等祝頌詞。即使是“新番客”上岸了,哪怕一時間還未找到工作,可能處在投親靠友、居無定所的情況下,但是,頭一封“平安批”的銀項,也是要寄送的,通常會向先期到達的親友,先行支借,或者是向當?shù)嘏稚暾埾葔|付。
   在海外艱苦謀生的番客們,他們以異乎尋常的拼搏精神,刻苦耐勞的忍耐力,勤儉節(jié)約,不斷積累,然后將辛辛苦苦積累起來的錢財,大都通過“批局”這種民間遞送機構(gòu),寄回家里。
   所以,潮汕地區(qū)也就有了這樣的民謠說法“番畔錢銀唐山?!?,意思就是“番客”們辛辛苦苦在“番”國外打拼賺的錢,都成了家鄉(xiāng)的親人們的福氣!
   “僑批”,成了番客們與家人互通音信的橋梁!凝聚在心頭上的濃濃鄉(xiāng)愁,往往也只能寄托在番批家書上。同時,守候在老家的親人,也日思夜盼遠隔重洋親人的來批(信),他們深深體味到了唐朝杜甫那首流傳千古的名詩的心境——“家書抵萬金”!
   那些經(jīng)歷了千山萬水的往來信件,是守望相助同胞骨肉親情的載體,它記錄了當時普通潮汕人的家庭情況,以及“番客”們這一代人為了謀生,在海外艱苦打拼,思念家鄉(xiāng),思念親情的點點滴滴,它既是承載親情的家族記錄史,同時也是記錄時代、蘊藏著一段特殊日子的時代見證,番批為我們再現(xiàn)了當年潮汕初期被迫開放的歷史,同時也是見證潮汕華僑艱苦奮斗的歷史。
  
   二、回番批
   有寄來潮汕的番批,就要有回番批,也就是給寄來“番批”的華僑寫回信,告知一聲收到了多少錢或物等信息。???
   那時候,識字的人很少,每次接到番批,都得請人來看番批,另外再請識字的先生回番批。于是就有了一個獨特的職業(yè)——“代寫家書”!一般都是村里鎮(zhèn)里,城里街坊的老先生,這些人古文功底很了得,只要你用自己的土話將基本意思說一說,他都是能夠以文縐縐的半文言體,表達得入情入理。不少老先生能夠一口氣下筆成文,都是執(zhí)筆豎著寫,從左到右。一般都是二頁,也有多達幾頁的,基本上可以立等可取。
   老先生寫完后,就念給委托寫信人聽,念完之后,一般會問,有沒有需要補充的內(nèi)容。
   為了寫好書信,這些老先生們還是要熟讀類似《雪鴻軒尺牘》、《秋水軒尺牘》、《小倉山房尺牘》這些古籍文書,方能應用自如。???
   老一輩相繼去世,盼望收到番批,等著回復番批的時代,如同隨著寫回番批的老先生去世了一樣,一去不復返了,它已經(jīng)成為歷史的記憶。
   一個特殊時代的特殊郵遞方式結(jié)束了,新的時代又開啟了。
  
   三、《一封番批》兩行淚
   送百句吩咐佮一束青絲,
   二行目汁溚溚滴滴,
   無論去到底陣時,
   這一個情字你著銘記,
   包一包田土我隨身不離,
   日夜數(shù)念家中妻兒,
   無論船行千里,
   是乜樣水土人在何處落地,
   寄一封番批輕又輕,
   寄二個艱苦錢銀報答雙親,
   人在異鄉(xiāng)終是客,
   夜夜做夢夢中團圓,
   ……
   寄一封番批輕又輕,
   隔個海日盼夜盼思念深。
   背井離鄉(xiāng)汗與血,
   報(盼)個平安價值千金。
   ……
   這是一首由余培煌作詞、黃少鵬作曲,著名潮語歌手宋亦樂、方少珊演唱的潮語歌曲《一封番批》精彩的歌詞摘錄,雖然是用潮汕方言寫的,演唱的,但不難從字里行間,解讀出沉沉的番客情!
   這首歌曲,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精神遺產(chǎn)紀念地汕頭西堤“僑批公園”指定為主題歌;也是目前為止廣東檔案館永久收藏的唯一一首潮語歌曲。
   大多數(shù)華僑自從過番,就沒有回過老家,離鄉(xiāng)背井,故土難離親情難斷,總有一種落葉歸根之鄉(xiāng)思?!兑环夥非兄腥诵?,道出真情,獲譽無數(shù),與此不無關系!
   于2004年4月24日揭幕開館的汕頭僑批文物館,是全國第一個僑批文物館。
   它是由香港知名人士莊世平先生、饒宗頤教授倡導,潮汕歷史文化研究中心主持建立。最值得介紹的是,一封僑批,是151年前,旅居泰國的父親,給在家鄉(xiāng)的兒子寄了10塊洋元的僑批,成了迄今全國收藏年代最古遠的華僑歷史文物之一。
   一封僑批就是一個故事。
   在文物館收集的僑批中,涉及到了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從錢財給付,世事往來,世界發(fā)生的大事,比如陳述分析戰(zhàn)亂時局的;也有家長里短的小事,比如有父親為剛出生卻不曾謀面的孩子取名的;有兒子問候年邁雙親的;有父母鼓勵兒子發(fā)憤讀書的……
   一封封僑批,浸透著海外僑胞對故里的一片深情。
   雖然那段歷史已經(jīng)遠去,但僑批所留給我們的,是那個時代那些先人們,那種不畏艱險,努力拼搏,艱苦樸素地奮戰(zhàn)的精神,對家人,對祖國的一片赤誠之心。我們不該忘記父輩們艱苦卓絕的創(chuàng)業(yè)歷史,今天的輝煌,就是有了他們奠定的基礎,作為后代子孫的我們,應該繼承他們的努力奮斗、開拓進取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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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這是一篇內(nèi)涵深刻、年代感強的隨筆。文章介紹了“番批”的來由,由“番批”引出一個個地區(qū)的勞動人民背井離鄉(xiāng),漂洋過海的人生經(jīng)歷?!胺辈贿b萬里回鄉(xiāng),“回番批”重又遠渡萬水千山,字字深情,句句牽掛。古有“家書抵萬金”,今有“番批度溫情”。其實是一個道理,不管身往何處,皆有對生活的萬般無奈與追索。那一代人的離鄉(xiāng)背井,實為擔當與責任,努力拼搏與不畏艱險的精神品質(zhì)引領著一代又一代人的奮進。高山大海阻隔不斷人間真情,《一封番批》更是道出了無限深情,將海外僑胞與祖國血濃于水的親情表達得淋漓盡致。我的家鄉(xiāng)文成也是著名僑鄉(xiāng),親戚亦有漂洋過海之人,每逢別離,總要傷感幾分。如今雖信息發(fā)達,但牽掛卻是相同的。我們不會忘記那個時代他們付出的辛苦與努力,更不會忘記繼承與發(fā)揚執(zhí)著拼搏的精神。作者文筆精道,娓娓道來,向讀者呈現(xiàn)了一個時代的背影故事,故事雖會遠去,但精神卻永遠閃光。精彩隨筆,傾情推薦共賞?!揪庉嫞夯ɑㄒ皇澜纭?/div>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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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花花一世界        2020-05-30 16:28:45
  老書生老師的文章透著一種強大的精神力量,讓人很有收獲。非常感謝老書生投稿,祝您在寧靜創(chuàng)作愉快!
2 樓        文友:老書生        2020-05-30 17:00:57
  感謝花花一世界的雅編!
3 樓        文友:想飛的企鵝        2020-05-31 09:45:34
  番批,第一次聽說。老師文中仔細描述,讓我對番批了解不少。要不說書中自有顏如玉呢!對了,不是顏如玉,是番批的知識。
告訴你多少次了,1+1=3,怎么還成天2、2、2的?能不能長點兒心?
4 樓        文友:淡泊寧靜社        2020-06-01 08:06:18
   佳作,已向江山精品審核組申報!
淡泊寧靜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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