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我家的一面鏡子(散文)
小時候,經(jīng)??吹侥赣H靜靜地坐在鏡子面前梳妝自己,她一邊梳著頭發(fā)一邊哼著小曲,反反復復地看著自己。我不喜歡母親照鏡子,那時的我有著幼稚的想法:打扮自己的花枝招展給誰看?小小年紀的我并不了解婦女的出軌,和婚外戀是什么樣?但我知道婦女和別的男人偷偷摸摸的偷情,會給自己的丈夫帶來綠帽子,也會成了人們喝茶飯后開玩笑的話柄。
我說:“媽,你整天梳頭發(fā)給誰看呢?”
“我自己看呀!”母親說這話頭也不回望我一眼。
我在鏡子的后面做鬼臉,十分生氣的樣子。這一面鏡子是母親嫁過來的嫁妝,上面畫著一對鴛鴦鳥,鴛鴦鳥的底下是些美麗的花朵。鏡子顯然很大,我根本抱不動它,四四方方形狀。那一天,母親不在家,我試移動一下鏡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搬不動。我在一邊招一招手,呼喊弟弟過來幫忙。弟弟走了過來,一臉的驚訝。
“哥哥,你要干什么?”弟弟胖嘟嘟可愛的樣子。
“來幫忙一下抬著鏡子藏起來。”我用手扶著著鏡子邊。
“這是媽媽每天要看的鏡子,你要把它藏起來,我不干?!钡艿苷f完,轉身跑出了門。
一大清晨,母親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一把木頭梳子,整理了整理自己,把頭發(fā)從上部梳到發(fā)梢,來來回回,地板上都看見她所掉下的黑發(fā)絲。妹妹走了過來,微微睜開瞇著的雙眼?!皨寢?,也幫我梳一梳頭發(fā)?!泵妹每蓯鄣穆曇?。
“好呀,你坐下來,媽媽得給你梳的漂漂亮亮的女孩子,誰家的女孩子也比不上?!蹦赣H微笑著說。
“我要像媽媽一樣扎兩條辮子,和媽媽一樣漂漂亮亮的?!?br />
父親推開了門,走了出去,去到了田間探禾苗。
妹妹長得好看,圓圓的臉型,像蘋果一樣,在鏡子面前轉過來轉過去她那美麗的兩條辮子。
“好了,好了,別轉了,一會兒頭暈?!蹦赣H拽住了妹妹。
妹妹動彈不已,也仍不斷地點點頭頭,兩條辮子隨著妹妹的活動,在半空中飛了起來,真的很好看很好看。
一面鏡子靜靜地立在我家的床邊,縫紉機的另一端。我曾經(jīng)和鏡子比過高低,沒鏡子的高。我用了粉筆在我的高度作了一條線,希望一天天的長大,能高出鏡子所畫的線條??墒俏沂耍焯靵硐啾茸约哼€是原來的那條線的高度。
那一年,也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事情發(fā)生了。妹妹永永遠遠閉上眼睛,離開了我們,離開了這個世界。我特別的傷心痛苦,一段時間以來我都是以淚洗面。母親在妹妹離去的那天,哭得特別傷心過度昏迷了三回。妹妹長得烏溜溜的雙眼可愛極了,母親疼愛妹妹,有妹妹在家的日子,常常給家里帶來無限的開心與快樂,母親的痛苦也是理所當然的。妹妹自從出生以來才五年,以后的人生路還很長很長,老天爺?shù)牟还舶衙利惖拿妹蒙o奪走。
自從妹妹走了以后,母親常常一個人發(fā)呆,以淚洗面,以前經(jīng)常打扮的母親,紅潤光滑的臉頰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母親再也不照鏡子,放在我家的床邊的那面鏡子不見了,因為母親把那面鏡子送給妹妹陪葬了。妹妹生前的那些歲月里,她們倆有說有笑在鏡子前,梳妝頭發(fā),哪能忘記鏡子帶給她們母女倆快樂的時光呢?
可是,到了后來,也就二十年以后,那面鏡子又奇跡出現(xiàn)了,放在了我家大廳的墻邊。我一看好小呀,自己隨便移來移去,想一想那時的自己,連這面沒一米高的鏡子看起來多么的龐大,抱都抱不動。隨著歲月的離去,母親也漸漸忘記了妹妹那件事,從悲痛之中走出來,過后面人生該走的路程。母親又開始在鏡子面前“臭美”了,那時,我才明白了母親。人長大了,才理解把自己打扮的完完美美,也是人們的必須??赡茉诖蟮某鞘协h(huán)境里,在你的穿著打扮方面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家庭背景,和地位富貴。這就是人為什么打扮自己的理由吧。我們平凡的人間打扮自己、展示自己、發(fā)光自己,讓自己美麗一面淋漓盡致表現(xiàn)出來。
這一次我望著母親的打扮,再也不像從前那樣的擔心,有時,想一想過去自己的想法真的天真幼稚,我鼓勵母親好好打扮自己。看著這一面鏡子,我深深地感嘆,時光真過得好快,轉眼間我已長大成人,歷歷在目往事仿佛就在昨天。母親的頭發(fā)參合了不少白發(fā)。鏡子呀鏡子,你是從前的鏡子,母親是從前的母親,我也是從前的我,但是,那么這么多的日子以來,什么改變了呢?我也說不清,只有默默地注視著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