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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曉荷·暖】支撐(散文)


作者:張愛珍 秀才,1207.65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3244發(fā)表時間:2020-04-21 10:45:34

【曉荷·暖】支撐(散文)
   我剛走進辦公室就收到廣興(我弟弟的乳名)的微信,他說工地上的活快干完了,下午就放假。在看到他微信的那一剎那,我好像又看到了他那花白的頭發(fā)。他看起來要比同齡人蒼老很多……
   廣興十六歲時,娘的哮喘病時常發(fā)作。即使在家坐著啥也不干,她還是喘不過氣來。那時,全靠父親一人養(yǎng)家。
   我自小體弱多病,只要三天不去衛(wèi)生室打針簡直就是奇跡。俺家是當時村里最困難的戶。
   記得那是1988年春天的一個周六,我騎著自行車剛從禮參職業(yè)中專回到家,就看見廣興正幫著父親收拾拉土的驢車。按說,他此時還應(yīng)該在學校讀書才對,怎么會在家呢?我感到有些納悶。
   廣興見我進了家門,馬上放下手里的活,立刻跑到我的身邊。高興地對我說:“姐姐,我學習又不行,不想去學校念書了?!敝两?,我仍記得他當時那興奮的樣子。
   年幼的廣興,他不知道放棄學業(yè),就意味著選擇了一條極其艱難的人生之路??!
   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廣興不想上學的真正原因。他擔心我身體不好,肩不能挑擔,手不能提籃,要是再不多讀點書,將來咋找個婆家過日子??!為減輕家里的負擔,廣興主動放棄繼續(xù)上學的機會,在家同我父親一起掙錢供我讀書。我和父親不管咋勸,廣興死活都不肯去學校。從那之后,他就踏上了艱難的人生之旅。
   1993年9月13日,我背負著一家人殷切的希望踏進了泰安農(nóng)校的大門。在泰安農(nóng)校讀書期間,我經(jīng)常收到廣興的匯款單。雖然錢不多,但我知道那是他的血汗錢。后來聽娘說,廣興為了多給我寄些生活費,就跟著大人們到村北的窯廠去裝窯(就是將磚坯運到窯里)。說得通俗點,廣興就是個小小的搬運工。
   廣興將磚坯一個個摞起來,然后,使勁把它們搬了起來。那些磚坯死死地壓在他手上,但他仍緊緊跟在那些大人的身后,想盡量多搬些磚坯。但是,他畢竟年幼??!哪能同那些常干活的大人們相提并論呢。廣興雖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但還是落在了他們的后面。他搬磚坯久了,手上就磨起了厚厚的老繭,但從來不喊苦喊累。
   快到晌午時,太陽火辣辣地烤著久旱的大地。廣興的喉嚨好像是煙熏火烤似的,他的胳膊累得也快撐不住了,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不知是啥原因,廣興的胃里還不時翻騰著,翻騰著。他胃里的東西好像要爭著吐出來似的。他實在受不了,只得按著腹部慢慢地蹲在地上。這時,那個滿臉橫肉的工頭誤以為他是故意偷懶,就怒氣沖沖地對他說:“你別在這里磨蹭了,干不了就說利索話!”他雖已氣喘吁吁,但他很珍惜這份工作。于是,他忍氣吞聲硬是撐著熬到下班的點。
   每每發(fā)了工資,廣興就立馬跑到郵局給我寄錢。每當我收到匯款單時,就好像看到了他在烈日下搬磚坯的樣子。我緊緊攥著他寄來的錢,發(fā)誓要用好的學習成績來回報他。我知道他為供我上學,太不容易了。
   廣興在家干活了,父親就多個幫手。娘的哮喘病也有了明顯好轉(zhuǎn)。我家的日子也不像以往那樣難過了。
   1997年2月8日,我終于如愿參加工作。我家的小日子也因此好過了很多。
   好日子總是過得太快,轉(zhuǎn)眼已到1997年年底。我父親多年的胃病忽然加重,在醫(yī)院竟然查出胃癌。那時,父親還不滿50歲??!醫(yī)生建議馬上給他做手術(shù)。但廣興的婚期臨近,媒人剛把一萬元的彩禮送到他未婚妻家。就在這節(jié)骨眼上,父親卻查出了這不好治的病。
   廣興從醫(yī)生那里打聽到父親的病情,便悄悄地對我說:“姐,咱爹苦了一輩子,還沒享天福就得了這病,我就是晚點結(jié)婚,也先得給他看病啊!”在我的印象中廣興還年幼,沒想到他好像突然長大了很多。
   迫不得已,我父親不得不做了胃大部切除手術(shù)。在廣興和娘精心照顧下,他的身體慢慢好起來。他只是由于切除了三分之二的胃,必須少食多餐。
   父親的身體比做手術(shù)前變好了很多,只要有點空,他就去地里干活。全家人都誤以為他的病完全好了。然而,誰也沒想到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2002年3月13日早晨,我娘剛下熟了面條,父親就說惡心。此后幾天,他一聞到油性味兒就嘔吐不止。
   我正在辦公室忙著,突然接到廣興電話,說父親臉色發(fā)黃,飯吃得也很少,眼看著越來越瘦。父親說過幾天就沒事了,但廣興執(zhí)意要陪他去齊魯醫(yī)院查查,看看到底得了啥病。
   我在下班的路上,就接到父親癌細胞轉(zhuǎn)到肝上的電話。一聽到這個消息,我如同晴天霹靂,淚水立刻模糊了我的視線。
   廣興瞞著父親給我打電話,哽咽著對我說:“咱爹的病已到晚期,醫(yī)生建議在家保守治療?!?br />   我知道醫(yī)生這話的意思,父親等于判了死刑。但廣興和我真不甘心??!我們四處打聽治療肝癌的藥方,盼著他能多陪我們些日子。
   聽醫(yī)生說,濱州的一個藥店有種藥,可以減輕父親的痛苦。為延長父親的生命,廣興和我商量了一下,決定盡快去濱州給他買藥。
   記得那是2002年3月15日傍晚,慌忙之中,我沒穿棉襖就和廣興一起出了家門。
   廣興騎著那輛黃嘉陵摩托車載著我,心急火燎地趕往濱州。雖已是初春,但風兒迎面吹來,我還是感到冷嗖嗖的。天越來越黑,不知怎么竟然刮起很少見的大風。風越刮越大,路上的車輛從我身邊疾馳而過,行人們都想盡快回到溫暖的家中。
   我坐在廣興身后的車坐上,牙齒一個勁兒在打架。我使勁抓住他身后的衣角,哆哆嗦嗦地說:“這摩托車是不是沒油了,咱咋走得這么慢??!”廣興平靜地對我說:“姐,咱離開家時,我剛加了油??!”聽了他的話,我心里稍微踏實了些。他一邊加著油門,一邊對我說:“姐,你別怕,有我在呢!”
   風兒依然“呼呼”地刮著,摩托車跑得越來越慢。天上不知道何時沒有了星星。這黑燈瞎火的,啥時才能到濱州啊!我真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飛到濱州,快點拿到為父親治病的藥??!我們在路上奔波了近4個小時,終于如愿給父親買到了藥。
   多年后,每次想起廣興陪我一起去濱州買藥的情景仍記憶猶新。若不是他鼎力相助,我獨自一人如何在漆黑的夜里去給父親買藥?。?br />   一晃20多年過去了,我和廣興早已過了不惑之年。父親在地下已沉睡多年,廣興的孩子們也已漸漸長大。
   廣興比我小三歲,是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他現(xiàn)已48歲,膝下有三個孩子,一個女兒,兩個兒子。他閨女已上大一,兩個兒子今年就要參加中考。弟媳在一家小企業(yè)上班。
   廣興由于經(jīng)歷了諸多生活的磨練,真正體會到讀書的重要性。雖然生活是那么不易,但他對三個孩子的學習總是很上心。
   廣興的兩個兒子是雙胞胎,這小哥倆從小就很調(diào)皮。剛上小學一年級時,這倆孩子分在一個班里。為了多玩玩,廣興每次問他們:“老師布置作業(yè)來嗎?”這倆小屁孩就糊弄他,說在學校里早把作業(yè)做完了。
   在一次家長會上,班主任問起倆孩子在家做作業(yè)的事兒,廣興才知道他們是在騙他。于是,他經(jīng)常和班主任溝通,對孩子在校的情況做到心中有數(shù),從而積極配合老師管好他們。
   如今,廣興的孩子們都在上學,我娘的身體也越發(fā)不好。沉重的生活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即使這樣,他在外干了一天活,晚上還得看著倆兒子做作業(yè)。有時累得實在撐不住,他就坐在沙發(fā)上打個盹。
   在廣興適時督促下,他兩個兒子現(xiàn)在的學習成績在整個年級的排名都挺靠前。他的閨女,雖然學習很努力,但是她的學習成績一直不怎么理想。為讓她考上所理想的大學,廣興去年花了5萬元讓她到濟南學習畫畫。他對孩子們的學習可以說是已竭盡全力。
   生在農(nóng)村的孩子們能有廣興這樣開明的父親,也是孩子們的福氣。他不但關(guān)心自己的孩子們,而且對于我們的老娘更是疼愛有加。
   自我父親去世后,娘還是跟著廣興生活。多年來,他幾乎沒惹娘生過氣,只要家里有點好吃的東西,他一定先讓她吃。
   我娘從2012年春天得了抑郁癥,至今已有8個年頭。只要娘沒藥了,廣興就是借錢也去給她買藥。
   我有空時,也時?;丶医o娘買藥。廣興見到我來家里,總說:“姐,你又回家看娘,又替我給娘買藥了?!甭犃怂脑?,我心里暖暖的。他對娘的那份關(guān)愛更是讓我感動不已。
   每年的清明節(jié)前后,是我娘容易犯病的日子,娘的抑郁癥其實真挺折騰人的。
   娘每次犯病時,整天不言不語,全身就像針扎似的疼。她整天愁眉苦臉的,似乎有啥惆悵。這病讓本來就不喜歡說話的娘變得更加孤僻。
   廣興每天出門前都早早給娘包好藥,并反復(fù)囑咐她:“可別忘了吃藥啊?!彼灰砩显诩?,總領(lǐng)著娘出去走走。有時,他還故意逗她多說些話。
   娘每每從孤獨的世界里走出來時,廣興準會第一時間告訴我:“咱娘好多了。”
   我深深知道,廣興為娘付出很多。我啥時都不能忘了他的這份情義啊!
   時間過得真快呀,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2007年。我原先住的老房子就像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再也經(jīng)不起風吹雨打。為改善職工住房條件,我們單位要統(tǒng)一蓋職工公寓。
   聽到單位要蓋公寓的消息,我既高興又發(fā)愁。高興的是:可以申請買房;愁的是:這91000的房款到哪里去借啊。
   2007年我交房款時,廣興的倆兒子只有2周歲,女兒剛滿4歲。孩子們都需要養(yǎng)活啊。弟媳發(fā)了工資,第一件事就得去給孩子買奶粉。他們小小年紀吃不飽也不行??!廣興的手里也挺緊巴,他也拿不出錢來幫我??!我為交房款的事寢食難安。幾天的功夫,我的嘴角上就起了很多水泡泡。馬上就要交房款,還有兩萬元沒有著落呢!
   沒有過不去的坎。我正想出去借錢時,同事一大早就送來兩萬元現(xiàn)金。這真是雪中送炭啊!但她對我說:“這是我兒子準備買房的錢,你先用著吧。等他交房款時,你再還我就行?!?br />   好不容易交上房款,我心里還是七上八下。萬一人家急需錢,我囊中羞澀拿啥還人家呀?我整天為還款之事憂心忡忡。
   一天中午,廣興風風火火地來到我家。他一屁股坐在馬扎上,喘著氣對我說:“俊美(我弟弟媳的名字)剛發(fā)了1000塊錢,你先應(yīng)急吧!”我知道這是弟媳干了一個月才掙這些錢。他全給我拿來了,他的孩子們吃啥呀?
   廣興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馬上對我說:“姐,買房是大事,以后每月俊美發(fā)了工資,我們先幫你還別人的錢吧!”
   我接過帶著廣興體溫的那一千塊錢,心里充滿了感激之情。用了2年的時間,他才幫我還清欠款。
   后來,我問娘:“廣興哪來的錢養(yǎng)孩子們?”
   娘才對我說:“他跟人學會了做切糕(北方老年人喜歡吃的食物),做一個切糕要3個鐘頭才能做好。天還不亮,他早早就去賣切糕。”我的弟弟啊,他就是靠賣切糕來養(yǎng)孩子們啊!
   娘又心疼地對我說:“廣興連陰天下雨也撈不著歇歇,就是為了幫你早點還上人家的錢??!”我聽了娘的話,才知道廣興默默為我做了很多……
   廣興雖說讀書不多,但很喜歡學習從未接觸過的新技術(shù)。
   2015年11月5日,我好不容易考出駕照。
   周末我回家時,廣興就問我:“姐,我也想考個駕照?!边^了一會兒,我對他說:“考駕照要先考理論?!闭f實話,我是擔心他過不了駕照的理論考試。他又對我說:“姐,咱家孩子多,我要是不學點技術(shù),以后咋供他們念書?。 ?br />   我默認了廣興想考駕照,但同時也為他捏著把汗。為早日能拿到駕照,他竟認真學起駕照理論來。
   成年人家庭瑣事多,大腦也不像年輕時那樣好用。但這世上的事兒最怕認真。
   在考駕照的日子里,廣興儼然成了小學生。他晚上在燈下反復(fù)做那些科一的理論試題,白天就去學校場地練車。他把考駕照當成了最重要的事兒。
   三個月過去了,廣興通過了駕照所有的考試,他終于拿到盼望已久的駕照。通過這次考駕照,他相信:只要自己用心,別人能學會的技術(shù),他也一定能行的。
   誰也沒料到今年的疫情來得如此突然,廣興的三個孩子只得在家里上網(wǎng)課。
   廣興白天在附近的廠里幫人干點零活,一到家就問孩子們學習情況。孩子們也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每天早起晚睡,各自做著老師布置的作業(yè)。
   一大早,廣興剛起床,就聽到小兒子在背英語單詞的聲音。他聽到孩子郎朗的讀書聲,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廣興在關(guān)心孩子的同時,從沒忘陪伴老娘。
   “娘啊,這幾天工地沒活,咱出去玩玩吧!”廣興對我娘說。娘聽了他的話就說:“你干活挺累,還是在家歇歇吧?!?br />   廣興拉著娘出了門。娘坐在車上,竟然像小孩子似的對廣興說:“咱去胡樓玩玩吧,那里的花挺好看的。”
   廣興被娘的好心情感染了,他感覺輕松了很多。他拉著娘行駛在美麗的黃河大堤上,他們的說笑聲在車里久久回蕩著,回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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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如果你覺得自己是個幸運兒,那么,你幸運的背后一定是有人在為你默默付出。生活本就不易,沒有誰的天空不下雨,勇于用雙肩去承擔去支撐的人才更能體會生活的真意以及人生的價值。文里的廣興就是這么一柄巨傘一般的存在,他為了姐姐早棄學業(yè)出門打工,為了父親冒著寒風去濱州買藥,幾十年如一日盡心盡力頤養(yǎng)母親,對待孩子更是竭盡所能傾盡心血,把姐姐的房款當己任……小編想,文里的俊美也該是幸福的,因為她選擇了這么一個“偉岸”的男人。一個家庭的幸福與前程是少不得這樣的“廣興”的,一個國家的繁榮昌盛也正是因為有無數(shù)個像廣興一樣勇于擔當?shù)娜税?。感謝作者的分享。【編輯:至簡至愛】【江山編輯部·精品推薦202004230015】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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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至簡至愛        2020-04-21 10:46:13
  學習老師的文字,感謝老師的分享。
2 樓        文友:張愛珍        2020-04-21 16:35:47
  感謝編輯愛珍拙文,辛苦了!
3 樓        文友:何葉        2020-04-23 12:58:24
  文章娓娓道來,平時有味道。有濃濃的親情,也有對母親的愛護關(guān)心。文章有亮點,佳作推薦共賞!
何葉
回復(fù)3 樓        文友:張愛珍        2020-04-23 14:58:03
  感謝社長鼓勵,祝開心快樂!
4 樓        文友:雙頭狼        2020-04-23 20:07:40
  樸實佳作。溫暖有愛!
回復(fù)4 樓        文友:張愛珍        2020-04-23 20:44:32
  謝謝老師閱讀愛珍拙文,感謝老師鼓勵,遙祝安好!
5 樓        文友:張愛珍        2020-04-24 06:39:28
  感謝師友們一如既往的鼓勵,一定好好努力!繼續(xù)加油!
6 樓        文友:何葉        2020-04-24 08:36:12
  恭喜精品!姐真棒!
何葉
回復(fù)6 樓        文友:張愛珍        2020-04-24 09:16:05
  謝謝社長鼓勵!
7 樓        文友:至簡至愛        2020-04-24 16:40:38
  恭喜老師加精。
回復(fù)7 樓        文友:張愛珍        2020-04-24 17:59:21
  謝謝老師精心編輯,愛珍在此敬香茶一杯!
8 樓        文友:蕭墾        2020-04-30 13:59:51
  從老師的文字中讀到深深的感功,美文欣賞了!
回復(fù)8 樓        文友:張愛珍        2020-04-30 16:20:44
  謝謝老師鼓勵愛珍,敬香茶一杯,祝您健康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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