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人世間】 母親留下的散碎零錢
光陰似箭,歲月如流,今天又是母親的祭日。雖然和母親分別已經(jīng)五十二年了,聽起來似乎很久遠,但對母親的思念依然是那么綿遠悠長,對母親的記憶,依然似曾昨天,母親的音容笑貌,勤勞的身影,時刻在腦海中浮現(xiàn),母親臨走時留給我的零碎錢和布證是我一生的心痛和溫暖……
題記
記得小時候中原農(nóng)村的冬天特別的冷,農(nóng)民們普遍過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的窮困生活。不像現(xiàn)在隨著社會的飛速發(fā)展,農(nóng)民們在黨的好政策下,人人過著小康生活,經(jīng)濟寬裕,家家都有空調(diào),電暖氣等各種取暖的設(shè)備。在那個窮困的時代,一般人家的柴火垛能保證一個冬天的燒鍋做飯,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哪敢烤火取暖,實在凍得厲害了,就鉆進被窩兒里暖一暖。
一九六七年的冬天似乎來的特別早,母親病重的那段時間,身體瘦弱沒有自身活力,白天也只能在床前生一盆兒火取暖。晚上我就睡在母親腳頭兒,把母親的雙腿摟在懷里,給母親傳遞溫暖。
農(nóng)歷十月二十五的早上,小村莊被大霧籠罩,顯得更加陰森凄涼,幾只烏鴉在門前的枯樹枝上“呱啦呱啦”叫個不停,一種不祥預(yù)感襲上心頭。
久病的母親緊閉雙眼,靜靜地躺在床上。我一如既往的用溫水給母親洗洗臉,洗洗手,然后把做好的稀面湯,用小勺兒放在母親的嘴邊,乞求道:“媽媽,您喝一口吧!”母親艱難地睜開眼睛,輕輕搖了搖頭,我無奈地放下碗,長長嘆了口氣,淚水傾瀉而下。搬把小椅子坐在床前,雙手拉著母親干枯的手,目光凝聚在母親的臉上。我看著母親枯瘦的臉蒼白如紙,嘴角兒輕輕抽動,似乎有話要說卻又說不出來,深陷的眼窩兒里一滴渾濁的淚水悄悄地流淌出來,我心如刀絞。
過了一會,母親的手突然用力地拉了拉我,我急忙站起來,躬身把臉貼在母親的臉上。輕聲喊道:“媽媽,媽媽!”
忽然間母親精神倍增,兩眼放光。這也許就是人們常說的回光返照吧!母親用輕微嘶啞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我恐怕活不過今天了,媽有話給你說,媽死了以后,再也沒有人疼你了,你注定會受苦的,不管日子如何艱難,你都要堅強的活下去。學(xué)會照顧自己,心疼自己。我苦命的孩子啊!媽不能陪你長大,不能親手為你做嫁衣,不能親眼看著你出嫁,媽有愧??!記住,等你長大了,婚事一定要自己做主,千萬不要聽信別人……”
母親喘了喘氣接著說:“你把我的身子挪動一下,在床中間的褥子底下,有零碎的五塊錢,六尺布證。這點錢是我平時一分一毛積攢下的,布證是我買的,你要放好,等媽死以后,你去給自己撕塊中意的布,做件衣裳。另外,我已經(jīng)和你姨,你舅,你大娘他們說了,他們以后每年都會把分到的布證給你。切記,女孩子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好一點,讓自己能站得人前,要勤快,不要邋里邋遢,千萬別讓人家笑話啊……”
遵從母親的吩咐,輕輕地把母親的身子側(cè)過來。哦!眼前的景象讓我目瞪口呆,這哪是錢?。窟@是母親的一片苦心??!讓我頓時感覺摧肝挖心,疼痛難忍,聯(lián)想翩翩!一生性情剛強的母親,忠厚善良,生活在苦難的時代。貧窮的家庭,盡管一生勤勤懇懇,卻從來沒有見過大錢,平時總是那么精打細算,雖然日子過得緊緊巴巴卻也打理得井井有條,在鄰里眼中母親是過日子的一把好手。
為了一家人的日子過得好一點,母親每年都母親都養(yǎng)很多雞、鴨、豬羊。一年四季起早貪黑,忙里忙外,伺候家禽。由于母親的勤勞肯干,我們家的豬羊長得特別快,雞鴨下蛋也特別勤。母親每天看著那些雞蛋鴨蛋,高興地合不攏嘴兒。特別是那一罐一罐的咸鴨蛋腌得流油,好吃極了。母親還隔三差五的給我們包些雞蛋餃子或者炒雞蛋改善生活。每隔幾天母親就會蹣跚著小腳兒,?著一籃子雞蛋,到集市上去賣。雖然那時的雞蛋很便宜,一個雞蛋只能賣五分錢,一籃子雞蛋也只能換來幾塊零碎錢,但那是母親的辛苦付出換來的。母親總在數(shù)錢的時候,有一種滿足和幸福感!
賣雞蛋換來的錢,除了生活上的油鹽醬醋和一些零星開支,母親最大心愿,就是把剩下的錢積攢下來。每到一個季節(jié),總要買最好看的洋布、呢子、或者燈芯絨之類的布,用自己的巧手給她的寶貝女兒做漂亮的衣服。
那時的中原農(nóng)村,由于經(jīng)濟落后,物質(zhì)匱乏,幾乎所有的人家都是以粗糧,土布為主,能吃飽穿暖就是最好的生活。但我從小就享受著農(nóng)村孩子享受不到的待遇,母親對我一直是視如珍寶,想盡千方百計給予我最好的生活條件,從小到大沒有象其他女孩子那樣穿土布衣服和大襠褲兒,總是被母親打扮的干凈整齊又洋氣!
自從國家計劃經(jīng)濟,發(fā)放各種票證以后,農(nóng)民一個人一年只發(fā)一尺七寸布證,這也讓母親犯了難。為了我能穿上漂亮的衣服,母親每年都會向親戚們收集些別人不用的布證,實在沒有,就會從販子手里買一些,無論條件如何艱難困苦,母親總會想盡辦法讓我一年四季都有新衣服穿。
哦!我的母親!十八年,您為女兒操盡了心。沒想到您在生死攸關(guān)之時,依然把一毛兩毛的錢攢下,您病重期間,明明知道自己已經(jīng)時日不多,卻從沒有拿出來為自己買一口好吃,難道是不想吃嗎?不,是母親舍不得,在母親的心里唯有女兒是最重要的,從來不舍得為自己花一分錢,一直到了生命垂危,才告訴女兒,只是我的母親啊!您已經(jīng)茶飯難咽。
母親交代了后事,就在當(dāng)日下午,狂風(fēng)怒吼,天公垂淚。在雨雪交加中,年僅五十二歲的母親,圓睜雙眼,緩緩流出最后的一滴淚水,帶著眷戀和不舍,丟下心愛的女兒和親人,飄飄然然去了另一個世界,從此陰陽兩隔。
親愛的母親,您是女兒一生的牽掛和思念!我們的母女情義,如同東江之水,源遠悠長,時刻滋潤著女兒的心房。您留下的母愛,讓女兒終生享用不盡。母親的那些散碎零錢和布證是我一生的心痛和溫暖!今日,母親的祭日,女兒珠淚滾滾,用文字祭奠天國的母親,愿母親平安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