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野征文“風(fēng)雨七十年”】難以忘懷的那一刻(散文) ——開國大典全民的喜慶
1949年,我還是個只有六七歲的頑童。
在我那幼小心靈朦朧的記憶中,生活除了苦難、眼淚,就是戰(zhàn)火和硝煙。好像除了頑皮,就沒有什么事情令我高興和記憶深刻的。但是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這天上午,我經(jīng)歷過了“開國大典”這件事,卻一直在我腦海中時常泛起,隨著年齡增長,漸漸對“開國大典”的理解越來越清晰……
我的老家在遼寧省北鎮(zhèn)縣,縣城就設(shè)在幽州古城,距離我家關(guān)屯也就是七八里路,進城逛街是家常便飯。這天哥哥、姐姐放假在家,媽媽讓他倆看家,媽媽想進城辦事,順便帶我去看秧歌??墒莿偝酝暝顼?,哥哥、姐姐說:“今天是全國大喜的日子,全國都在慶祝,我們也參加在大佛寺舉行的慶祝會……”說完便和他們的同學(xué),都成群結(jié)隊地跑進城了。媽媽無奈只好鎖上門,帶著我向幽州城走去。
此時已經(jīng)是艷陽高照,沒等我與媽媽到城門口,便聽到城里城外鑼鼓喧天,四鄉(xiāng)八村的秧歌隊和逛街上的人們,潮水般地涌向西門口。紅旗迎風(fēng)招展,彩旗遮天蔽日……盡管西門外是我每日玩耍之地,如此熱鬧的歡慶場面,卻還從沒有見過。媽媽怕我被人流擠丟了,緊緊地拉著我的手,從人縫中擠進了城門。城里已經(jīng)是人的海洋,多虧鄉(xiāng)下來的秧歌隊一進城,就開始打場進行各種表演,這才使主街道上勉強可以有行人通過。媽媽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我擠進主街道秧歌表演與觀眾的空隙,好不容易擠過了十字街,向老東街的大佛寺走去……
正走著,大街上突然肅靜了:鑼鼓聲停止了;吵雜的人聲沒有了;各種秧歌表演也停止了;鞭炮聲也聽不到了……大街上突然響起高音喇叭里,那悠揚雄壯的樂曲聲;接著喇叭里,又傳來振奮人心的莊嚴雄偉的聲音:“……今天——中華人民共和國誕生了!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街上的行人都停下腳步,隨著樂曲聲和這莊嚴的宣告,仰望街南大佛寺的上空;只見一面巨大的五星紅旗冉冉升向天空。我的眼睛不夠使了,看看街上的行人,不論是男女老少,還是解放軍、或者是干部、工人、農(nóng)民、學(xué)生……都恭恭敬敬地向五星紅旗肅立敬禮,有的人眼中還流下了淚水……我看看媽媽,媽媽強忍的淚水也流了下來。
“媽……”我輕輕地搖著媽媽的手,涅悄著說,“媽怎么又流淚了?”
“別說話!”媽媽輕聲斥責我,“向國旗行注目禮,隨著國歌聲想想過去……”
想想過去?我的過去有啥呀?除了吃糠咽菜就是玩耍!有什么可想的呢?
看著那鮮艷的五星紅旗冉冉升起,我想起哪幽州西門城樓上,曾經(jīng)有幾次連續(xù)幾天變換的旗子時,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的五星紅旗,曾讓我迷茫不解——
可能是四五歲時,那時我們家在西門外護城河?xùn)|岸住,緊靠著進入幽州西門的大道。一個下著雪的深夜,我突然被一陣特殊地踏雪聲,從夢中驚醒。只聽到我家那平頂(遼寧的房子那時還都是土平方)的房頂上,七嚓咔嚓地踏雪聲令人心驚膽戰(zhàn);不知何人在房頂上搬動重物的聲響,震得屋笆上的灰塵落得滿屋、滿身;突然“轟隆——轟!”的炮聲從我家房頂上沉悶地響起,又像在不遠處爆炸;我家窗戶紙“唰啦啦……”被震得變成了一條條。
當時據(jù)說我爸爸去抬擔架沒有在家,我媽媽一看,實在太危險,趕緊把我抱起,拽起我哥哥。說:“換小子(我姐姐小名)!快趴到炕沿底下……省著房子塌下來砸死……”;又把我那已經(jīng)癱瘓的奶奶,抱到炕沿下,趕緊摟著我和哥哥,就像老母雞護小雞仔兒一樣,把我們姐弟三人摟趴在她的翅膀下……
一陣驚天動地的炮聲過去了,房頂上的人們一陣奔跑聲也消失了,一切恢復(fù)平靜,這時天已大亮。
我們一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趕緊去洗了三花臉走出家門,這時我看到我家房后的菜市場早市上,做賣做買的人們,往日那吵雜地討價還價聲不見了,而是見面就說:“這回幽州解放了!一夜的大炮,解放軍炸開了幽州城,城樓上又換上了五星紅旗了……”
姐姐、哥哥顧不上回屋吃飯,姐姐抱起我說:“咱看看什么樣的五星紅旗?”說著帶著哥哥,我們一起站到了護城河的石橋上,看到一面鮮艷巨大的五星紅旗,正呼拉拉地隨風(fēng)飄揚在城樓上。姐姐又帶著我們哥倆,看看城邊花園的城墻已經(jīng)有兩三個城墻豁子,正有人們把它當成了通道爬上爬下。我本想也爬一下新炸開的城墻豁子,體驗一下夜間解放軍是怎么攻城的?可是豁口離地面太高,就沒有爬成……
“快走!過一會兒人們開始歡慶,我們就難出城了……”我正沉浸在回憶中,被媽媽的話喚回到現(xiàn)實,機械地被媽媽拽著向回走,此時的大街小巷又響起了歡樂的鑼鼓聲,高蹺、旱船、舞獅、耍龍、大秧歌……已經(jīng)讓我目不暇接,但是不知怎么我又陷入回憶中。媽媽見我有些癡呆的樣子,趕緊把我抱了起來,隨著人群向西門涌去。這時我的心又回到幸福與痛苦交織地回憶中——
“……爸爸,爸爸——你老這是怎么了?”姐姐剛從城墻邊帶著我和哥哥回來,還沒進屋,見趙二叔等人把我爸爸用擔架抬回來了。姐姐撲到擔架邊哭著喊道。
“丫頭!別著急,趕快給你爸收拾收拾炕,你爸抬擔架已經(jīng)三天三夜沒睡好覺,累得心口疼病又犯了,暈了過去。我們把你爸用擔架抬回來,讓你爸在炕上好好地睡一覺就好了……”
大家七手八腳的把我爸爸放到炕梢。這時爸爸醒了,看看炕頭的我和因癱瘓?zhí)稍诳簧系哪棠蹋嘈χH坏貑枺骸拔疫@是怎么了?渾身沒勁兒,想起都起不來。我怎么回來的?”
“大哥你好好歇歇吧!你這是連累帶困,加上病又犯了就暈過去了。我和弟兄們把你抬回了家,你再睡一會吧。我們哥幾個也都累得夠嗆,回家也睡一覺再回來看你……”
趙二叔他們走了,爸爸看看正在流淚的我和我的奶奶說“媽!老三沒回來嗎?”
“哪回來呀?你們頭腳抬擔架走,他后腳就出去了,直到現(xiàn)在也沒回來。這兵荒馬亂的,一旦被哪股軍隊給拐走,這可怎么辦吶?”
“拐走倒不至于。可是老三跟我說要去當兵,我沒有同意。他說自己被過繼到老五爺子家,成天不是上山放羊就是,就是做這做那不得閑,還要看人家的臉子,卻連頓飽飯都吃不上,根本不把他當人看吶!不當兵還有活路嗎?有可能就跟著八路軍走了……這次是真走了……唉——”
“那老二放羊,丟下羊群自己投八路軍了,已經(jīng)去了兩三年都還沒有回來。這回老三又走了,扔下了你這當哥哥的,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以后這日子可咋過呀?”奶奶和媽媽都流下了眼淚。
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爸爸這一躺下再沒有起來。心口疼得他死去活來,實在疼得難以忍受,就用水沖碗面起子喝下去壓一壓,就這樣沒過幾天便離開了人世……
“三兒——想啥呢?這一路上怎么一聲也沒吭?”媽媽已經(jīng)把我抱回了家,看我還在想什么?便笑著問。
“我在想我爸爸去世后,咱家這日子怎么過來的呀?怎么在西門外又搬到關(guān)屯了呢?”
“唉——你還小,慢慢你就會知道咱家的日子有多艱難了。你爸爸勞累成疾累死后,你的兩個叔叔先后當兵走了;你奶奶看自己的三個兒子走的走,亡的亡,自己又癱瘓在床上,愁苦得不吃不喝,沒幾天也病死了。這一下,一個紅紅火火的家不到二年,就剩下我和你們姐弟三人了。這日子怎么過呀?”媽媽說著流下了眼淚。
我趕緊用小手給媽媽擦眼淚說:“媽別哭!等我們長大了,掙錢養(yǎng)活全家,咱日子就好過了……”
“好!你們都有志氣??墒茄巯碌碾y關(guān)就把媽難死了……”媽媽說到這里,盯著我的臉說,“你們記住,在此艱難時刻,是共產(chǎn)黨、解放軍、民主政府。在咱走投無路的時候,讓咱家搬回關(guān)屯,分了房子和地。又因為你的兩個叔叔都參加了八路軍,你爸爸抬擔架有功,咱家成了雙軍屬和革命家庭,處處給以救助和照顧;你的姐姐和哥哥,政府免費供他倆上學(xué)……”
“原來是這樣——那我也念書,將來長大了報答共產(chǎn)黨和政府的恩情……”
“好孩子!要牢記你的話!不論到任何時候,都不可忘本呢!”
媽媽在慶祝開國大典那天的話,牢牢地銘記在心里,伴我走過了七十余年了。
2019.9.7.晨
拜讀了,樸實的文字娓娓講述了曾經(jīng)的事,一個孩童眼里的“開國大典”。從城頭變換的大王旗,到人民當家作主站起來了,是幾多的酸甜、幾多的苦辣。這一切都是中國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dǎo)下的軍民英烈換來的,勿忘黨和政府,勿忘挖水人!
文中熟悉的街道名真是親切,但礙于年紀無緣見完整的北鎮(zhèn)城墻和大佛寺。甚憾!
看了盤文友的點評,心中更急懷念故鄉(xiāng)情。不知您是哪里人?對北鎮(zhèn)這樣熟悉。不知您是否見過美麗的幽州古城?那寬敞的城墻,宏偉的城樓。如今只能在夢里想加氣你了,很遺憾,近幾年回老家,只看到一段古城墻,其余便面目全非了。
憾也,七八年的我也是無緣見老幽州的壯美,但從小聽媽媽講幽州老城的故事,李成梁牌坊、鬧蛇妖的點將臺(鼓樓)李天王的雙塔鎮(zhèn)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