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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柳岸】冰糖往事(散文)


作者:夢想之歌 秀才,2935.60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11375發(fā)表時間:2019-07-28 18:12:25


   一
   去女兒家,我?guī)Я藥讐K愛吃的冰糖給小外孫。誰知,這個只有六歲的孩子,輕輕瞟了一眼,說道:“姥姥,我不要,我要玩具。”
   女兒拿來積木玩具給小外孫?!皨?!你看我們家里這么多糖果,他還能稀罕你的冰糖?”女兒一邊說,一邊端來一盤五顏六色形狀各異的糖果,放在茶幾上擺在我的面前。目睹此景,我的心猛地抽搐一下。
   冰糖,在我童年的日子里,簡直就是瓊漿玉液,可眼下,算什么?這不是隔代人可以共有的情感基礎(chǔ),而是我還想重溫舊事舊夢?我心中暗自發(fā)笑。
   一塊糖,對現(xiàn)在的孩子來說,的確是習(xí)以為常,不值得稀罕的東西。可那個年代就不同了,往事,牽著我的記憶,慢慢地走回時光隧道。
   小時候,我的家里很窮。生活條件也很苦,一塊糖就是垂涎欲滴的期盼與誘惑,有一塊糖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是可以在孩子群里炫耀的事情。只有過年的時候,家里才能買上幾粒紙包裹的糖塊,每人分個三四塊,就足以讓我們開心得不得了。伴隨著稀落的鞭炮聲,度過一個不眠的除夕之夜。糖塊拿到手后,我們姐弟妹們都舍不得多吃,一天就吃一塊解饞,剩下的就用紙包好放起來,等到第二天再拿出來吃一塊。甚至入口融化一會兒再拿出來,等來了“糖癮”再解饞。這樣三天年過完了,糖也就沒了。之后,就是一年半載,也很少見到一塊糖。即使生活這樣苦,母親也會常常教育我們,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太幸運了,沒有像他們那樣,生活在戰(zhàn)亂年代,不能上學(xué),逃荒要飯,吃糖?簡直是妄想。正如今天的孩子不能理解我,我也無法理解母親。
  
   二
   我八歲那年,上小學(xué)二年級。和我坐同桌的小女孩名叫小蝶。小蝶的爸爸在北京當(dāng)工人,讓我羨慕萬分。那個年代,農(nóng)村家里的父母能有一個在城里當(dāng)工人的,可是讓人羨慕的,城鄉(xiāng)的差別太大,特別是在首都。因此,小蝶家的生活條件,比起我們這些農(nóng)民的孩子可強多了。小蝶每天都打扮得很時髦,正如她的名字,像一只花蝴蝶飛進學(xué)校,飛到我的面前。最令我眼饞的是,她不時拿一些爸爸從北京帶來的好吃的東西,在我面前炫耀,讓我好羨慕她能有一個北京的爸爸,吃穿無憂。我不敢求小蝶分我一塊,口水只能緩緩咽下。我的自尊,我的矜持,有時候在同伴面前是無法保持的,真希望她可以與我分享一下那種鉆心潤肺的感覺。
   一天下課的時候,小蝶從書包里翻出雞蛋大小的一大塊冰糖,在桌角上磕了一下,把杏仁大小的一塊冰糖放進我的口中。這是我長到八歲,第一次看到如冰一樣雪白晶瑩的糖。好甜的冰糖,剛?cè)肟?,清甜味道便瞬間漫延開來,滲透到我的味蕾,直入心底,很甜美。此時,想到冰糖能治咳,眼前晃動著媽媽不時咳憋發(fā)紅的面孔,不由自主地將剛含在嘴里的冰糖立即吐了出來,用小手絹包好放進書包。
   我的這個小小舉動,讓小蝶看見了,一臉疑惑。“芳芳吃呀!不好吃嗎?放在書包干嘛啊?”小蝶問我。
   “我想留給我媽,聽人說冰糖能治咳,我媽氣管不好。”我說道。
   “哦……”小蝶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猶豫了一會,便把手里余下的一大塊冰糖全塞給了我,“芳芳這塊冰糖我不吃了,你拿回去給你媽治病吧?!蔽抑浪闹胁簧?,但有她這個話,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可我也怕被人聽見。
   “我不要,我拿了你冰糖,你吃什么?”我拒絕著,不好意思收下。
   “我們家還有,我想吃放學(xué)后回家給媽再要??!你拿著吧!”小蝶硬是塞給了我。我好想握住小蝶的小手,但那時候我真的不知怎樣表達細(xì)膩的感情,似乎心中欠下小蝶一份情。
   那天放學(xué),我如小鳥般地飛快離開學(xué)校,一路歡呼雀躍地跑回家,把這個甜蜜好事,告訴母親與其分享。“媽媽你看,這是我的同學(xué)小蝶給我好大的一塊冰糖。”
   母親接過紙里的冰糖,小心翼翼地打開,端詳了許久,嘴里不停地說道:“冰糖可是個好東西,現(xiàn)在花錢也買不著。”
   我的眼睛始終盯著那快冰糖。母親看了看我,拿起那塊小的給我。忍不住垂涎三尺,仿佛聞到了甜味的我,還是一咽再咽口水,我對母親撒了一個謊:“媽,我吃過了,這塊小的你也留著治病吧,冰糖能治咳?!爆F(xiàn)在,那簡直就是靈丹妙藥,我第一次可以這樣表達對母親的關(guān)懷,我心底的甜比冰糖勝幾分。
   “是嗎?你的同學(xué)對你可真好!我的寶貝女兒真孝順!”母親笑吟吟地看著我,一邊說,一邊把冰糖收拾好,放進櫥柜里。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母親喝下這冰糖水,不咳了。我高興地牽著母親的手,在一望無際金色油菜花的海洋里跑啊,跳啊,笑?。】鞓窡o比。因為可以檢驗冰糖的治喘醫(yī)咳效果就是夢境,晚上睡著,我母親咳嗽我根本聽不見。
  
   三
   第二天早晨,天已大亮,太陽出得老高,不知什么時候,母親已早早起來,不在家。是個星期天,我想起母親說今天要去外婆家給外婆洗衣服,我斷定母親一定是去哪兒了。于是,便跳下床向外婆家走去。
   外婆家離我家很近,我們在一個屯子住,我家在屯東頭,外婆家在屯西頭。走近外婆家,老遠(yuǎn)就看見母親在門前小河邊,給外婆洗衣服,還看見那個被外婆寵慣的寶貝孫女,比我小三歲的小表妹丫丫站在門口,用小手?jǐn)[動著招呼我:“芳芳姐!芳芳姐!”
   我走近小表妹跟前,一眼就看見,表妹胖乎乎的小手上拿著一塊冰糖,表妹正用舌頭舔著吃呢。怎么這么眼熟,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像是我給媽媽的那塊大冰糖,已被表妹“消滅”的小了許多?!澳惚鞘菑哪膬号??”我驚疑地問表妹。
   “是奶奶給的。”表妹笑著說。
   “你奶奶從哪兒弄得?”我問。
   “是大姑今早給奶奶的。怎么啦?”小表妹睜著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不耐煩地瞥了我一眼說道。
   什么怎么啦?你這個饞貓,你這個小壞蛋!我在心里罵了一句。我又追問了一遍:“是你大姑給你奶奶的嗎?”
   “是啊,是我大姑給奶奶的?!北砻没卮鸬煤芨纱啵埠艿靡?。
   我的天?。⊥瑢W(xué)給這塊珍貴的冰糖,我都舍不得吃一口,留給媽媽治病,可是,媽媽可倒好,卻給了外婆??珊薜耐馄啪谷话驯墙o了這個小饞貓,還在我的面前擺出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想到這,我的心立即翻江倒海,難受起來,眼淚氣得快要忍不住地流下來。此時,我生母親的氣,恨外婆,更恨這個小饞貓——表妹。
   憤怒已讓我失去理智,我的眼睛里開始冒火。我要奪回屬于我的東西,沖著還在吃糖塊的小表妹大吼一聲:“你不要吃啦!”上去一巴掌,就把表妹手里的冰糖打落在地。
   毫無防備的小表妹,被我的這個舉動嚇得后退一步,而后躺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你賠我冰糖!你賠我冰糖!”表妹哭著喊道。
   “什么?陪你冰糖?這冰糖是你家的嗎?不要臉!我讓你吃!”我彎腰把冰糖撿起,緊緊地攥在手心,離表妹遠(yuǎn)遠(yuǎn)的,表妹的哭聲更大了。
   裹著小腳的外婆顫巍巍地急忙趕過來,一邊拉著躺在地上的表妹,一邊大聲地數(shù)落我:“你這個姐姐是怎么當(dāng)?shù)模窟@么不懂事??!怎么能和你妹妹搶東西吃???好孩子,聽姥姥話,快把冰糖還給妹妹?!蓖馄胚@么一說,無疑更是火上澆油。
   “我就不還,不還!不用你管!我大聲嚷道。
   母親也聞聲趕來,一遍哄躺在地上哭鬧的丫丫,一遍厲聲呵斥我:“你這個小混球,書怎么念的?怎么這樣沒有禮貌跟姥姥說話。過來!把冰糖給丫丫!”
   “媽媽,姥姥把冰糖都給了這個小饞貓吃,你沒看到嗎?我給你的冰糖,你為什么給姥姥?”我沖著著媽媽生氣地質(zhì)問道。
   “你這個孩子,我給你姥姥,你姥姥是我媽呀!就像我是你媽一樣。聽話,把糖還給丫丫。”母親眉頭緊皺,壓了壓火,對我勸說道。
   不給!就是不給!我很執(zhí)拗。
   “你給我過來!”早已氣得臉色發(fā)青的媽媽,用手指著我怒吼道。
   迎視著母親兇巴巴的目光,我害怕了?!敖o!我給你!”我沖著丫丫狠狠地說道。一下子沒好氣將手中的冰糖,不情愿地拋向丫丫,可惜用力過猛,那冰糖從丫丫頭上飛過,不偏不倚正好落進丫丫身后的茅坑里,此時,剛剛被媽媽好不容易哄好停住哭的丫丫,又一次躺在地上,竟打起滾來哭。
   我這一舉動,終于激怒了母親,從來都舍不得打我一下的母親,氣憤到了極點,火冒三丈地掙脫姥姥的阻攔,三步兩步就竄到我的跟前,上前開弓就是一巴掌就打在我的臉上,并罵道:“我打死你這個小混球,你姥姥舍不得吃,給你表妹吃了就是,你又不是沒撈著吃,你是姐姐,怎么這么不懂事,要成心氣死我不成?”丫丫被我母親的暴力舉動,嚇得連忙從地上爬起,停止了哭鬧,躲在外婆身后。
   我挨打了,摸著被母親打得火嚕嚕的臉,站在哪兒,頓時滿肚子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皨專銥槭裁匆蛭??你知道嗎?同學(xué)給我的冰糖,我沒舍得吃一口,我說我吃過是撒謊,我想你有氣管病,聽人說冰糖能治咳??赡悴怀?,卻都給了姥姥,姥姥吃了嗎?卻給了丫丫?!蔽乙贿呎f,一邊傷心地哭了起來。聽了我的哭述,媽媽的眼圈紅了,一下子把我緊緊地?fù)磉M懷里,顫抖的手撫摸著我被打腫的臉,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臉上。每當(dāng)想起這件事,多少年來,那痛一直落在我的心上。
  
   四
   拋開是否衛(wèi)生的因素,“含飴弄孫”是曾經(jīng)的時髦,是甜蜜的傳遞。母親不舍得自己吃一塊冰糖,是那時生活寫真。如今孩子連瞧一眼都沒有興趣,我不能怪外孫,因為這種富裕被這一代人趕上了。當(dāng)我從記憶中慢慢走出來,看到我的小外孫,在開心地玩積木,我的心里震撼著,讓我又一次感受到了時代的發(fā)展與變遷。日子的變化,豈是幾粒糖果可以表達的!
   小蝶的冰糖,做了一次旅行,穿過舊日子,甜還在心頭,只是甜味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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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冰糖的故事,可能從那個時代過來的人都會了解,我覺得作者是幸運的,起碼還有小蝶給一塊求之不得的冰糖。從冰糖到鍋巴,到可口可樂,到名目繁多名字好聽的小食品,應(yīng)有盡有,早就不是奢望和夢想了,所以難怪作者的外孫不入眼了。作者因景生情,勾起了回憶。從小,只能在過年吃那么一兩塊糖果,甚至還要吐出來等下一次解饞,真實可信的情境,會使我們的心震撼。作者上下學(xué)那年遇到了同桌小蝶送給的糖果,作者舍不得吃,留下來給媽媽,因為媽媽有咳嗽的毛病,不曾想,媽媽又轉(zhuǎn)折給了表妹,作者來氣了,和表妹來了一番“爭塘”大戰(zhàn)。孩子的世界,總是綴真實的,真實地表現(xiàn)了舊時光里生活的奢望。如今,作者的外孫,還有更多的孩子,不再對糖果有什么癡戀了,時代給了孩子們更好的生活。這篇散文,從一個視覺真實表現(xiàn)了作者對生活的感悟,具有深度。文章首尾相應(yīng),架構(gòu)嚴(yán)謹(jǐn)。回憶故事很生動,寫出了真實的心理。場景描寫細(xì)膩,還原了那個場景和人物,讓我們走進一段難忘的歲月。冰糖往事,牽出很多值得我們回味的東西,可以讓我們?nèi)ハ肽赣H的博愛,可以讓我們沉思日子的甜蜜,更可以讓我們將冰糖往事放在一個更為廣闊的背景里去思考。但愿如此的往事不再,也肯定不再,但往事里的感情表達會隨之時間的推移更沉厚。推薦賞讀,感受往事里的甜蜜?!揪庉嫞簯巡疟鳌俊窘骄庉嫴俊ぞ吠扑]201907300004】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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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懷才抱器        2019-07-28 18:14:31
  悠悠往事,不能忘懷;可口的冰糖,藏了時光里的愛和日子的艱難,也記下了生活的變遷。請欣賞精美散文,感受魅力。感謝投稿柳岸,希望精彩繼續(xù)。問候作者,謹(jǐn)祝在柳岸創(chuàng)作開心如意!
懷才抱器
2 樓        文友:老百        2019-07-28 18:28:29
  好久不見作者,歡迎回歸,請加柳岸花明新的文友群Q:858852421
柳岸花明社團歡迎各位文友 聯(lián)系群QQ:858852421
回復(fù)2 樓        文友:夢想之歌        2019-07-28 21:12:34
  謝謝老百老師支持與鼓勵!好的。祝幸福快樂!
3 樓        文友:想飛的企鵝        2019-07-28 19:39:34
  年代造就人的思想;社會左右人的行為,上世紀(jì)可以分為好幾段,因為上世紀(jì)的中國經(jīng)歷了太多。每一段都會出現(xiàn)不同的思想,有可能“貧窮”是最能引起回憶的主旋律了。
告訴你多少次了,1+1=3,怎么還成天2、2、2的?能不能長點兒心?
回復(fù)3 樓        文友:夢想之歌        2019-07-28 21:13:42
  謝謝想飛老師點評,祝幸??鞓罚?
4 樓        文友:夢想之歌        2019-07-28 21:11:00
  萬分感謝懷才社長點評,編輯,修改此文。辛苦了,祝幸福快樂!
我是一朵生長荒山野嶺的苦菜花
5 樓        文友:柳岸編輯部        2019-07-29 10:30:13
  佳作,已向江山精品審核組申報!
回復(fù)5 樓        文友:夢想之歌        2019-07-29 12:32:35
  萬分感謝柳岸社團對我的作品申報精品!是對我的鼓勵與支持。感謝社團全體編輯老師!祝夏日快樂!
6 樓        文友:圈圈是句號        2019-12-04 11:02:39
  是??!時代的進步,生活中充滿的甜蜜。幸福需要更加知道珍惜。
隨性而活,性如流水
共 6 條 1 頁 首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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