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捐款(散文)
老向是我家鄰居,比我大七歲,小時經常帶我們玩游戲,自從他當兵和參加工作后見面的機會就少了,偶爾見他回家看父母,我上大學后就沒了他的音訊,直到1998年長江清江漲洪水才從報上見到他的名字,仔細一看是報道他為災區(qū)捐款捐物的事跡。后來聽說他還支助了二十名貧困學生。老向是一個細心的人,每年還要到貧困生家里做家訪,了解孩子家里的生活和學習現狀,調整幫扶措施。據他弟弟說,有一夏天,他在家訪路途中突感劇烈腹痛,到縣醫(yī)院檢查發(fā)現是患了急性胰腺炎,經住院治療一個多月才保住了性命。
說起老向,他命也苦,兄弟姐妹共七個,他是老大,初中還沒畢業(yè)就下學回家?guī)透改缸黾覄栈睿藲q考上了兵,在部隊還當上了排長,五年后復員回縣里,安排在一家工廠當車工,是老家那兒第一個拿月薪制的人,結婚生子,日子過得很滋潤,可好景不長,八五年廠里開始出現虧損,工廠動員部分職工下崗再創(chuàng)業(yè),老向第一個報了名,讓家人擔心了好幾年。
老向下崗后利用他熟悉的車工技術做起了加工鐵火爐的生意,這火爐的燃料既可用煤,也可用木柴,在當地很快打開了銷路,讓他賺到了第一桶金。不少人見老向賺了錢,就跟風而來,老向馬上轉行種高山蔬菜,生意又是紅紅火火,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就成了萬元戶。老向兒子大學畢業(yè)后返鄉(xiāng)跟他做生意,一年后老向就讓兒子做主經營,老向又轉行到山上種起了水果。他只是除了給兒子留下了一些周轉金,沒給多少錢,兒子覺得父親做得有點絕。可老向有他的理由,如果兒子不努力,給再多的錢也會坐吃山空。
大約是兩年前我在街面遇到老向,已是滿頭華發(fā),他的果園離我工作的單位不到十公里。去年秋天相約到他果園里去玩,讓我大開眼界,那仿古的吊腳樓,各種水果掛滿了枝頭,走在鋪著青石板的小路上,不知名的野花散發(fā)著誘人的芳香,美麗的蝴蝶時而在花蕊間駐足,時而翩翩起舞,好一個世外桃源,仿佛又回到了兒時的故鄉(xiāng)。曾經一度清冷的小山村,如今又充滿了生機,鄉(xiāng)親們的房子也漂亮起來,還吸引了不少游客。
當我問起他捐款的事,老向告訴我,近三十年是賺了不少錢,也浪費了不少,年輕時有了錢差點迷失方向,時常賭錢,輸了幾十萬;后來有一老鄉(xiāng)做生意高息融資,我投了一百萬,沒兩年老鄉(xiāng)的公司破產,人也不知去向,我是利息沒賺到,連本錢也沒有了。現在想來還是老老實實做生意好,不要想天上會掉餡餅,有錢做點善事,心里安穩(wěn)。大約是十五年前他從報上看到家鄉(xiāng)有許多貧困家庭,孩子上學難,想到自己就是吃了讀書少的虧,就支助了幾個,不過這二十個孩子讀書還算爭氣,都考上了大學。我問他與那些學生還有聯系嗎?他告訴我,還與三個孩子有往來,其中一位從美國讀了博士回來的小王每年還來看他,讓他感動的是小王還保存著過去給他寄錢的收據。他坦然地說,其實支持他們也沒想他們回報,是想把他們救出來成為一戶正常人家。
在與老向交談中,他還提起了另外兩件事,第一件事讓他覺得很有成就感。那就是鄰居老張家患了腫瘤,讓老張家人感到家里大樹快要倒了,一遍黑暗,就請老向幫忙。老向想了好幾天,老張家兄弟姐妹也有五個,他就借張家兄弟姐妹看望老張的機會開了一家庭會,并帶頭捐了兩萬,兄弟姐妹見外人就在捐款,也不好意思不表示一下,很快救命錢就解決了。幸虧老張患的腫瘤的惡性程度不高,不久就轉危為安。另一件事說起來是自家的事,就是老向他二弟的兒子因賭博被送進了牢房,還欠近十萬塊錢,二弟整天臉黑著,喝悶酒,一說起這事弟媳是一把鼻涕一把淚。老向聽說后,心想父母已不在人世,要盡“長兄為父”的責任,就召集兄弟姐妹開會,想讓大家盡一點力??蛇@次和以往大不一樣,大家直搖頭,認為如果侄兒做正經事都好說,賭博可是個無底洞,如果舊病復發(fā)還會連累親人。老向告訴我,這次我是錢出了,臉面也丟盡了。假若我當年不及時悔改,和侄兒是一樣的下場。這也讓我想起了一件往事,一位平時喜歡賭博的同事曾請我擔保貨款,當場我就拒絕了,就是怕我一次麻將沒打就輸了。老向苦笑地回應著,那是,那是,可侄兒不救一下不行?。?br />
如今老鄉(xiāng)們逐步從貧困走向富余,像老向這樣有愛心的人士不少,可就是那些接受捐款的人中有不少人的表現令人擔憂。據報道,在接受捐款的貧困學生中只有百分之十的人還與捐款人有聯系,大學畢業(yè)后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我小學同學楊某長大后當了老師,曾經支助了一個貧困學生,十幾年后的一天在學生的單位見到了他,那學生不僅不請教楊老師,老楊自我介紹后那學生竟然說他沒聽說過。楊老師氣憤地說,也許是同名吧,我差點忘記了,聽說我教的那學生去年就死了。聽了楊老師的話,讓那學生單位的同事也感到臉上無光。前幾年我們系統(tǒng)有一個職工老吳兒子患先天性心臟病,需要手術,可費用高,遠超了他的支付能力,領導知道后動員全縣職工捐款才解了難。去年另一位職工生了大病,大家紛紛解囊獻愛心,老吳卻無動于衷,讓人心寒。近幾年來國家出臺了一系列扶貧攻堅政策,讓鄉(xiāng)親們走出了苦海,大部人還是有感恩之心,但也有少數人自己不努力,還認為別人救助他是應該的,早就應該這樣了,甚至連一句感謝的話兒都沒有。看來扶貧還要扶心,沒有愛心、感恩之心的人哪能成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