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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看點·光】 理發(fā)師的高招(小說)


作者:光風霽月正揚帆 童生,634.71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7476發(fā)表時間:2019-03-21 13:33:43
摘要:供銷主社任對老張說:“多虧了你的高招,真靈!”老張回答:“以荒唐治荒唐!”兩人相視而笑。


   事情發(fā)生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的一個春季。
   這天上午,小鎮(zhèn)理發(fā)所外邊的墻上,貼了這樣一張廣告:接上級通知,從即日起,前來理發(fā)者,不再交理發(fā)費,只需交一個雞蛋。理發(fā)所里邊的一張條桌上,放上了一個柳編小簸籮,是給顧客放雞蛋準備的。
   小鎮(zhèn)是公社所在地,理發(fā)所又居于街道的中心地段,平常,理發(fā)所里都是顧客盈門,理發(fā)師老張一天到晚忙個不停。但自貼了這個廣告,就沒有顧客讓老張理發(fā)了。有些顧客說的話還非常難聽,有的說:“這些年理發(fā)都是交兩角錢的理發(fā)費,沒聽過要雞蛋的,真是天下奇聞!這不是用人的腦袋換雞蛋嗎?”有的就接過來說:“你說得還好聽呢,叫我說啊,這純粹是要用大蛋換小蛋。別說沒雞蛋,就是有雞蛋也不能在這里理了,叫人家笑話!”有些顧客說得雖然不這么難聽,但也都說這事實在是太荒唐了,雞蛋是緊缺物品,上邊三天兩頭地催著交,可萬沒想到,連理個發(fā)也要開了雞蛋了。老張并不著急,總是不溫不火地說:“這幾天不理也不要緊,估計這樣的規(guī)定也長不了?!本瓦@樣,前后來理發(fā)店的顧客倒是不少,可是很快就又都回去了。直到中午,小菠蘿里還是空的,沒有一個雞蛋。老張拉開桌子抽屜,拿出了幾個雞蛋放到了小菠蘿里,不由地苦笑著搖了搖頭。
   其實,老張也知道理發(fā)收雞蛋的做法太荒唐了,但誰又能想到,這樣做卻是出自他的主張呢?
   老張在供銷社的食堂里吃飯。前幾天一次晚飯后,他和供銷社主任聊天,后來,兩個人談起了業(yè)務,供銷社主任談起了在雞蛋征購中遇到的困難。
   供銷社主任說:“以前,農(nóng)村政策寬松,征購任務還能完成。這兩年咱們公社割尾巴的口號越喊越響,說什么雞多了也會刨壞社會主義墻角,對養(yǎng)雞數(shù)量嚴格限制,每戶只允許養(yǎng)幾只雞。雞缺蛋少??!可上級分給供銷社的征購任務沒減少,社員們還得按原來的規(guī)定交雞蛋。社員們手里沒雞蛋,怎么能完成交售任務呢?供銷社又怎么能完成征購任務呢?我成了二架梁上的婆婆,完不成任務,上級批評,催下邊交雞蛋,下邊反感?!?br />   老張說:“最苦的還是社員?。∮忠思叶嘟浑u蛋,又限制人家養(yǎng)雞,交不上雞蛋,就說人家不愛國,想多養(yǎng)些雞,又說人家私心重。社員們對這事早就怨聲載道了。你知道,我家就在這個公社,我雖然是正式職工,但家屬也是社員,多虧嫁到外公社的女兒,到時候給我們送些雞蛋來。她那里政策還寬松些,她家養(yǎng)的雞多。這樣,我們家才能勉強完成交售任務。我聽不少來理發(fā)的顧客說過,因為要交售雞蛋,可家里又沒有,只好忍痛去買高價蛋?。 ?br />   主任說:“這事我知道,我也是農(nóng)民出身,能體會到社員們的苦處??稍S多社員雖然都在買高價蛋,但總買不了那么多啊,收購任務還是很難完成。人家別的供銷社,所在的公社割尾巴沒這么狠,收購雞蛋容易得多。就咱們供銷社,成了全縣供銷系統(tǒng)的落后典型了。弄的這是什么事???又要人家多交雞蛋,又限制人家養(yǎng)雞,也太荒唐了!”
   老張說:“總起來講,收雞蛋和割尾巴互相矛盾,成了兩張皮,應從根上治一治了?!?br />   主任說:“就是,制定政策的人也該清醒清醒了。如能改了這種雞缺蛋少的狀況,社員們不再為交售雞蛋作難,征購任務也就容易完成了。那你琢磨琢磨,看怎么做才能走到這一步呢?”
   主任覺得這件事很棘手,就期望老張能想出一個能解決問題的辦法來。年過五十的老張已是有三十多年工齡的老理發(fā)師了,閱人無數(shù),見多識廣。他不僅腦瓜好用,而且正義感強。主任對他很看重,也很敬佩。
   老張摸著下巴動開了腦筋。主任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老張。
   “雞蛋、雞蛋……”,老張一邊嘴里不斷地這樣念叨著,一邊皺著眉頭思索。他忽然靈機一動,右手握拳往左手掌上一擊說道:“咱是不是也從雞蛋上作作文章啊?”
   主任催他快講。
   老張就向主任講了自己的想法,主任聽了以后非常贊同,他拍了拍老張的肩膀,高興地說:“好,就這么辦,我支持你!”
   于是,理發(fā)所外邊的墻上就貼了這么一張廣告。里邊的條桌上擺上了一個小簸籮,隨后又放進了幾個雞蛋。再來了顧客,老張就說那些雞蛋是已理過發(fā)的顧客交上的。
   可一連兩天,一個讓老張理發(fā)的顧客都沒有,而且顧客越來越少。
   現(xiàn)在是第三天,連個顧客的影子都見不到了。老張閑得沒著沒落的,就不斷地掃掃地面,用雞毛撣子拂拂座椅、連椅、桌凳等物件,擦了一遍又一遍的大鏡子,閃著明晃晃的白光。
   有一個顧客來了,是公社的徐正路。老張竊喜,心里話:我終于把你等來了。
   徐正路原來是公社的二把手,一把手調(diào)走以后,由他負責全盤工作。實際上,他現(xiàn)在就是公社的一把手。他每個月來這里理一次發(fā),上下差不了一兩天。正是根據(jù)這種情況,老張才向供銷社主主任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理發(fā)由收費改成收雞蛋。老張付出了兩天沒有開張的代價,等的就是他。
   老張向徐正路打過招呼,把徐正路迎進門來,見徐正路脫下了穿在外邊的西服,就連忙接過來,幫他掛在了墻上的衣鉤上。
   老張說:“誰什么時候來理發(fā),我都掌握個八九不離十。我記得你從上次理了發(fā)到現(xiàn)在又一個月了,知道你該來了。”
   徐正路說:“你說得很對!我雖然常去縣城,但該理發(fā)了我也不在那里理。你手藝好,服務熱情周到,我到你這里理發(fā),感到舒服!”說著,就滿臉堆笑地坐在了鋪著坐墊的連椅上。
   老張說:“真感謝你能經(jīng)常光顧。不過這次得給你聲明一下,你剛才進門時可能沒看到墻上的廣告,理發(fā)由收費改成收雞蛋了?!?br />   徐正路問:“收雞蛋?什么意思?”
   老張說:“理發(fā)所不是屬供銷社領導嗎?供銷社老完不成收購雞蛋的任務,老受縣社的批評,供銷社就要求我也為收購雞蛋做些貢獻,就由收費改成收雞蛋了。誰來理發(fā),誰就交個雞蛋?!?br />   徐正路不由地嚷道:“荒唐!我說今天怎么沒顧客呢?是這廣告鬧的吧?”
   老張說:“我也覺得荒唐,但我總得按供銷社的通知辦??!可是,別人不認為這是荒唐,說這算什么荒唐?又讓人家多交雞蛋,又限制人家養(yǎng)雞,才荒唐哩!叫社員們交雞蛋可以,但不能限制人家養(yǎng)雞呀!沒有雞,哪來的雞蛋?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
   徐正路的面部明顯地抽動了一下。
   老張說:“社員們手里沒雞蛋,但又不能不交,就只好到外地市場上去買高價的,但一是市場上很少不好買,二是想多買也沒錢。這樣,也就很難完成交售任務了。社員們完不成交售任務,供銷社又怎么能完成收購任務呢?理發(fā)由收費改成收雞蛋,也是供銷社采取的無奈之舉??!如果說這是荒唐,也是被‘又讓人家多交雞蛋,又限制人家養(yǎng)雞’那樣的荒唐給逼出來的!”
   徐正路圓臉變成了長臉,很不高興地說:“行了行了,你先給我理發(fā)!”
   老張笑了笑說:“好好,先洗洗頭。也就是你,要是別的顧客可辦不了。不少顧客來了就又回去了??梢灿行╊櫩褪墙涣穗u蛋理的發(fā)??吹叫〔ぬ}里那些雞蛋了嗎?那都是這兩天理過發(fā)的顧客交上的?!?br />   徐正路朝老張手指的雞蛋看了看,一時語塞,不由得干咳了兩聲。
   老張在臉盆架上的臉盆里兌好了水,給徐正路洗了頭。
   徐正路沉默著坐在座椅上,瞇縫起了眼。
   老張也不言語。只聽理發(fā)剪“嚓嚓嚓”地響著。
   直到老張說了一聲“好了”,徐正路才睜開眼,他站起來,對著鏡子照了照,對老張理的發(fā)從心里感到滿意,但表面上還是表現(xiàn)得很不高興。
   “沒想到今天來理發(fā),鬧得這么不愉快!這雞蛋我不交了,可別怪我?guī)ь^破了你們的規(guī)矩??!”接著,徐正路從衣鉤上取下西服穿好,掏出錢包取出兩角錢來,“啪”地一聲拍在桌子上說:“把理發(fā)費收起來!”
   徐正路走到門口,兩眼巡視了一番,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那張關于“誰來理發(fā)需交一個雞蛋”的廣告上,就上去一把,從墻上扯了下來,幾下子就撕了個粉碎。然后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耍點官僚吧,這樣的通知廢除!以后不管誰來理發(fā),不準再收雞蛋,還是照常收費!理發(fā)收雞蛋,這事要傳出,咱們公社就丟人丟大了!”
   往外送他的老張小心翼翼地問:“供銷社那里我怎么交代呢?”
   徐正路一副居高臨下的派頭,把右手一揮說道:“供銷社那里你不用擔心,由我通知他們!”
   老張點頭稱是。
   望著徐正路往回走的背影,老張不由地笑了。自貼了廣告,徐正路是讓老張理了發(fā)的第一個顧客,也是最后一個顧客。老張覺得,徐正路親手撕掉了廣告,是“理發(fā)交雞蛋”這件事最好的結局了。
   沒過幾天,公社作出了決定:取消以前的限制政策,由供銷社從外地孵化廠引進雞苗,積極扶持社員們發(fā)展養(yǎng)雞業(yè)。消息傳出,人們都高興地奔走相告!
   很快,理發(fā)所又顧客盈門了。有人問老張:“怎么又把規(guī)定改了?”老張說:“本來,供銷社是為了多收幾個雞蛋,結果,雞蛋沒收多少,連理發(fā)的也沒有了,不改怎么行?”老張望著幾個等著理發(fā)的顧客,又說:“我不是說了嗎?這樣的規(guī)定長不了。當時,你們一聽說要雞蛋就回去了,現(xiàn)在不是又回來了嗎?萬幸,我沒吃了虧,還得把拉下的活趕出來!”老張的活,把顧客們都說笑了。
   供銷社主任對老張說:“多虧了你的高招,真靈!”老張回答:“以荒唐治荒唐!”兩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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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真是荒唐年代荒誕事!好好的一個理發(fā)店,理發(fā)師傅居然在外面貼上了告示:從今以后,理發(fā)不收錢,收雞蛋。告示一出,理發(fā)的人沒有了。為什么?原來,這個理發(fā)店所在的公社,割資本主義尾巴割得太厲害了,居然限制人家養(yǎng)雞。這還罷了,卻又要人家多交雞蛋,這樣一來,農(nóng)民們苦,負責交售雞蛋的供銷社更苦。萬般無奈之下,理發(fā)師傅老張想出了這個辦法,最后,總算讓來理發(fā)的公社負責人頓然醒悟了,事情也得到了圓滿的解決。欣賞薦讀?!揪庉嫞禾m花悠悠香】【江山編輯部·精品推薦201903230004】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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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蘭花悠悠香        2019-03-21 13:34:36
  小說取源于生活,讀著很有真實感。
2 樓        文友:光風霽月正揚帆        2019-03-21 13:46:05
  謝謝蘭花悠悠香老師的精心編審和美按!向老師問好致意!
3 樓        文友:光風霽月正揚帆        2019-03-21 13:48:48
  謝謝蘭花悠悠香老師的賞評!順祝春琪筆健,編創(chuàng)豐收!
4 樓        文友:湖北武戈        2019-03-24 08:29:22
  恭喜佳作獲精,祝賀風光霽月老師!
與江山作者共同成長!
5 樓        文友:光風霽月正揚帆        2019-03-24 08:56:36
  謝謝武總的厚愛和鼓勵!
6 樓        文友:最美的詩意        2019-04-04 19:10:09
  欣賞學習了
最美的詩意
7 樓        文友:光風霽月正揚帆        2019-04-04 20:35:41
  謝謝!向您致意、學習!
8 樓        文友:鷹鳴老師        2019-04-07 06:05:29
  理性收雞蛋,是理性業(yè)屬供銷社,收購完不成任務,施出的奇招。正好公社的新任一把手看到,撕掉布告,改善政策,讓人養(yǎng)雞,使飼養(yǎng)正常良性循環(huán)。解決根本問題。小說緊貼那個年代現(xiàn)實,構思巧妙,形象鮮明,邏輯清晰,入情入理,引人入勝。不愧是精彩佳作。欣賞 ,學習!祝福作者!祝再接再厲,勇攀高峰!
鷹鳴老師
9 樓        文友:光風霽月正揚帆        2019-04-07 19:17:11
  謝謝鷹鳴老師!向您學習、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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