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往事】青神,青春回憶(散文)
一
元旦放假一天,我去青神找老婆何英,我的家雖然在河壩子的小鎮(zhèn)上,可是她在青神租了房子,住在縣城里陪娃兒讀書,我到青神后,我們在青衣廣場坐了會兒,青衣廣場修竹成蔭,竹林里有供人休息時坐的椅子,非常優(yōu)雅寧靜,廣場正中有蠶叢氏青衣的雕像,雕像的右手握拳食指伸直,給人有護佑親切的感覺,我們在有介紹“紅色西山”的閱報欄前坐了會兒,何英拿了七八個椪柑給我,我說:“天這么冷,吃什么桔子呀?”
何英說:“你帶到廠里去,想吃就吃?!?br />
她還拿出一小包臘肉、香腸,說:“今年鬧過豬瘟,肉挺貴的,臘肉做得少,你拿去嘗嘗?!?br />
坐了一會兒,近中午12點了,我們便去青神汽車站旁的竹鄉(xiāng)情緣飯店吃飯,她點了一份四川人都很愛吃的回鍋肉、一份紅燒排骨、一碗豆花。對于回鍋肉,印象最深的是劉德一飾演的電視劇《傻兒司令》里的回鍋肉情結(jié)了,傻兒司令最愛吃回鍋肉了,在行軍打仗中最奢望的就是吃頓回鍋肉,一次在和日軍交火打得異常激烈之時,傻兒司令也不忘讓炊事員支起鍋煮著回鍋肉,結(jié)果煮回鍋肉的鍋被日軍的炮彈炸飛了,肉也沒了,傻兒司令說:“哦呵,這下子吃個鏟鏟!”
何英說:“你在廠里吃伙食團,伙食不好,你就多吃肉。”之后把肉盡數(shù)夾給我。
吃了飯,何英回住的出租屋去了,我要打印三份我們?nèi)K文學(xué)社的聘書,就去街上轉(zhuǎn)找打印店。
二
之前在眉山,我就心想著趁元旦假期去打印,然后郵出去,我下車后興沖沖地去之前常去打印的店圖文印社,店里只有一個姑娘,燈也沒怎么開,店里挺暗的,當我拿出空白聘書時,她幽幽地說打印不了,打印機壞了,我掃興極了,我只好又去找,之后碰到的打印店,要么說打印的人耍假去了,元旦嘛,放假一天,要么說打印聘書,只有一份的,怕弄壞了,不敢打印,我一咬牙,去三蘇雕像那兒找,那兒有一家打印的,不過收費挺貴,打印一張十元錢,貴也要打印呀,但當我去時,店門緊閉,鐵將軍把關(guān),只好失望地走了,又轉(zhuǎn)到三蘇祠找,也沒打印的,心想青神是縣城,應(yīng)該有沒耍假的打印店吧。
我先到青神高中校區(qū)那邊去找,雖然這一兩年經(jīng)常到青神,但是哪兒有打印店還真不熟悉,心想青中校那兒應(yīng)該有打印店吧,但當我去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沒有打印店,就穿過東街,到中巖路找,那兒有個叫半邊街的地方,緊挨國土局旁有個打印店,之前我和父親去國土局辦過房屋搬遷補貼的手續(xù),就是在那個打印店打的,但當我去了后,店里只有一個中年男子,他笑嘻了,說打印的耍假去了,今天是元旦嘛,難得放假一天,找不到打印的,那聘書我是真想用手寫了,不過沒走幾步,我看到了一個賣辦公文具的店,叫中巖辦公用具,店面挺大的,寬敞明亮,擺滿了辦公用品,我試著進去問了一下有打印沒有,還好,店里在打印,于是我把聘書打印好,然后去郵局郵,心想元旦了,快遞的人也應(yīng)該耍假了吧。
辦完郵遞手續(xù),我便去找理發(fā)店理發(fā),走到西門口,看到一家理發(fā)店店面比較簡樸,店里裝飾豪華的我可理不起,我去店里理發(fā),看到一個十多歲的小男孩正在理,理了發(fā)之后把頭甩得象撥浪鼓,還不是一般的自戀呀,這讓我想起在九十年代初,我在青神職高讀工藝美班,那時也挺時髦,把頭發(fā)剪過偏山,因為頭發(fā)白過,所以也染過發(fā),還燙過發(fā),那時的街上,充斥著費翔的歌《冬天里的一把火》、《戀曲1990》,很帶勁的,有時我們?nèi)ベu電視機的展廳看MV,那時看著那Mv畫面很時尚新奇的。現(xiàn)在沒那心思把頭發(fā)刻意修整了,只要把頭發(fā)剪斷就行。還有一個挺脫節(jié)的事,我坐在店里等著理發(fā),理發(fā)的小伙子帶小男孩去隔壁房間洗頭了,當他回到門口充著我“嗯啊”時,我沒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當他第二次充著我“嗯啊”時,旁邊一大姐說是叫我去洗頭了,這還真是代溝了。
三
理發(fā)的小伙子挺仔細,把頭發(fā)一點一點地剪,不像大街上的理發(fā)攤子,把頭發(fā)一股腦兒地剪斷,然后才修整,速度之快,小伙子是一邊剪一邊凝神審視,數(shù)次蹲身把他的頭與我的頭平行著看,像是在做藝術(shù)品。
理完發(fā)我去汽車站,看見一對男女生提了個大的行李箱進了一條小巷子,心想她們是要去眉山讀書的,也是去車站乘車的吧,我馬上跟著進去,男生瘦高白皙,像偶像劇中的男主角。女生長發(fā)披肩,一笑就彎腰的那種,兩個人不時側(cè)臉說笑,那面貌相似度90%,是很有可能發(fā)展成情侶的,男生沒帶手機,用女生的玩,女生不時用小粉拳敲打男生的肩,女生用非常流行的話說:“你想多了?!边€說讓男生給她買東西,男生不答應(yīng),女生說:“是我出錢,你去買了放我書包里,你幫我拿?!蹦猩f:“這還差不多,你就說讓我?guī)湍隳镁秃昧寺??!迸χ檬持复聊猩募?,說:“孺子可教也?!边@讓我想起在職中校讀書的情景,和戚麗萍挺熟,她長得靈巧漂亮,走路一蹦一跳的,像個小鹿子,柳眉如畫,瓜子臉兒白皙里透著粉紅,一笑臉上就會出現(xiàn)兩個深狹的酒窩,一次她掃地,叫我?guī)退龗?,我答?yīng)著想溜,她飛快地跑來攔著我,排開雙臂上下抖動,像是要展翅欲飛的白鶴,一次她也用小粉拳打一男生的背,痛得一邊揉手一邊呲牙裂嘴地叫:“背好硬哦。”她還是一個不安份的小辣椒,和男生楊華打架,還要借美工刀去殺人,老師把她父親找來,她父親撇下一句話:“我早就不管她了。”不過當我出400元錢去樂山師專做美術(shù)系考前培訓(xùn)時,她還是很驚訝和不舍地說:“四百元錢哦!”
出了小巷子,那是一個很高大氣派的學(xué)校,校名叫青神中職校,原來我讀過的青神職中從東街搬到這兒來了,在東街時,學(xué)校只有一棟教學(xué)樓、一棟住宿樓,學(xué)校伙食團是在一片小青瓦房里,如今這職中校是由很多棟樓組成,看上去高樓林立。學(xué)校外面是成藝青年廣場,是一個大型商用樓。廣場前邊是竹藝大道。
四
我順著竹藝大道走,直到看到一個路牌,我才發(fā)現(xiàn)我走錯了,是朝南城的竹藝城走去了,和去汽車站那是背道而馳了,我馬上轉(zhuǎn)身往回走,經(jīng)過竹藝青年廣場前邊,沒多久又看到一個路牌,指向是朝中巖寺走,我簡直走暈了,心想還是走過去吧,先進城找好方向才行,在二十多年前我在青神職高讀書時,每天早上沿著老城墻從東南西北四個城門口跑一圈,因為學(xué)的是工藝美術(shù),所以經(jīng)常背了畫板在城郊寫生,畫竹林和農(nóng)家小青瓦房,有一次還和同學(xué)曾德軍去中巖寺寫生,畫喚魚池里蘇東坡和王弗的塑像,那時每到星期天晚上,我就和曾德軍相約去青神東街的電影院旁的錄像館看錄像,如今青神電影院改成了聯(lián)華超市,看的錄像印象最深的是《鐵血大旗門》、《一顆紅豆》,那時在西街上還有一個電影院,在電影院旁都有錄像館,有一次為了看錄像,我們兩個人把身上的錢都掏空了才一角兩角地湊起買票的錢,那時常到圖書館轉(zhuǎn),即使不買書也要把書翻來看看,有一次還用筆抄,售貨員不高興了,說不買書只看書,還用筆抄,我一直聽說有人到圖書館看書什么的,怎么我看就不行呀,售貨員來奪書,我一屁股坐到柜臺上,把書藏在背后,另一個售貨員說算了,等我看,那個售貨員才罷了,每到端午節(jié)、國慶節(jié)圖書館會處理一批舊書,我可是樂此不疲,有時班主任陳斌老師還鼓勵我們?nèi)D書館買舊書。
我很小就常到青神玩,我外婆家在白果的穆家埂,離縣城只有幾里的路程,那時進城要在白果渡乘渡船,白果渡河兩邊各有一棵高大無比的黃桷樹,樹冠很大,層層疊疊、遮蔭蔽日,剛開始是船工用長竹桿撐船,竹桿下邊套有鐵筒,那竹竿戳到河底的石頭時,會發(fā)出咔咔咔的聲音,在冬天早上,乘船時會看到河面升騰著白茫茫的水霧,還聽說有次在白果渡拍過電影,講解放軍和國民黨軍激戰(zhàn)強攻過河,不過解放軍解放青神時,真的和國民黨軍在白果渡大戰(zhàn),國民黨軍打敗了就往甕家山上跑,解放軍去追,在過河時發(fā)生激戰(zhàn),河灘上倒?jié)M了尸體,解放軍在河灘上挖了幾個大坑,把尸體抬來埋了,并安撫驚惶失措的百姓。后來渡船改為機動船,當修好大橋之后,白果渡也就冷落荒蕪了。
有一次和父親在縣城過夜,是住在萬麻子老表的宿舍里,他在青神機械廠上班,他還逗我說:“小老表,今晚上沒床睡,只好把你掛釘釘兒了?!?br />
五
我曾經(jīng)對城市充滿畏懼,老輩人說在城里,“立要立錢,坐要坐錢,喝水都要錢”,不像農(nóng)村糧食和小菜都是自家種的,那時去縣城,那怕不吃不喝都要出船錢,在六幾年,城里人日子艱難,有人把小孩送到農(nóng)村親戚家過日子,等城里緩得過氣兒了,再把孩子接到城里去。鄰居劉俊倫當過兵,在城里有個戰(zhàn)友,一次戰(zhàn)友叫他去城里做客,急人的是城里人太講究了,很秀氣,做一盤子菜一筷子就夾光了,吃飯吧飯碗像酒杯,一口刨一碗,主人家還只吃個小半碗就下桌了,做客人的也不好再吃,尤其是下午6點過就吃晚飯,農(nóng)村是晚上八九點鐘才吃的,晚飯后戰(zhàn)友一家逛街去了,他就守在戰(zhàn)友家沒出去,結(jié)果晚上餓得肚子咕咕直叫,一晚上餓來睡不著,第二天一大早就告別了戰(zhàn)友,上街買早餐吃,吃了早餐就跑回家了,對城里的生活太不習(xí)慣了,劉俊倫不久又請戰(zhàn)友到鄉(xiāng)下做客,殺雞燉膀(又叫東坡肘子)的,弄了一大桌子吃,酒是一碗一碗地喝,吃飯是一大碗一大碗地舀來敞開肚子吃,讓戰(zhàn)友大開了眼界,之后戰(zhàn)友再請劉俊倫去城里玩,就大方多了。
想我第一次單獨進城,是去職中校報到,晚飯時間沒敢去飯館吃飯,就買了三根黃瓜吃,在職中校期間,發(fā)現(xiàn)城里人的收入是比農(nóng)村人高的多呀。
有一次學(xué)校組織去游三蘇祠,集體參觀之后就自由活動,我獨自在三蘇祠外的大街上走,很惶恐不安,簡直像被無數(shù)人追打的老鼠,恰巧有個小伙子騎自行車從對面過來,因為慌張,他龍頭往左打,我往左閃,他龍頭往右打,我往右閃,連閃幾次,小伙子把自行車龍頭搬過來搬過去,結(jié)果他一慌神叭的一聲連人帶自行車摔到地上了,我更加怕了,噗溜一下子慌不擇路的跑掉了。
還有說起進城鬧大笑話的,有個鄉(xiāng)下小伙去當兵,該熄燈睡覺了,他用嘴對著電燈“呼呀呼”地一個勁兒地猛吹,想把電燈吹熄,旁邊有人看了,拉了電燈開關(guān)把燈滅了,有一次小侄子進城,看到路燈亮了,就活蹦亂跳地對著嫂子一個勁兒地歡叫:“媽媽,媽媽!月亮出來了,月亮出來了?!鄙┳訃樀靡荒橌@惶,心急火焚地去捂小侄子的嘴,怕讓人聽見了會嘲笑。
不過,曾經(jīng)很抵觸城市的農(nóng)村人,如今一個個往城里鉆,在城里打工,在城里買房子安家。
六
在職中校畢業(yè)時,心想天天進城,又那么近,會經(jīng)常去的,哪知畢業(yè)后外出打工,對青神縣城久違了那么多年,當中有幾次去青神找事做,一次是去張仲安的翠微公司應(yīng)聘,不過沒應(yīng)聘上,一次去南城一機械廠學(xué)鑄造,天又熱還端起鐵水跑吃不消,一次去幫人種菌子,覺得雜事瑣碎就放棄了,一次在東門口修城市基礎(chǔ)設(shè)施,一個工友的腳又被砸傷停了工,直到娃兒在青神讀書,老婆也到青神陪娃兒,我才隔三差五地去青神縣城了。
別看青神這些年越來越國際化了,什么竹博會呀、椪柑節(jié)呀、端午劃龍船呀……熱熱鬧鬧,可是青神還有自己的小習(xí)慣,這幾年初到青神,手里拿了垃圾找不到垃圾桶,但是幾乎每個門市的門口都放了個紙箱子放垃圾,我剛開始不知道呀,看到一個門市門口有個鐵桶,就去甩垃圾,結(jié)果那垃圾直接掉地上了,我這才發(fā)現(xiàn)鐵桶沒底,是門市焊來賣的,我馬上三步并作兩步跑開了,老婆何英又到眉山城,拿了垃圾四處看,我問她找什么?她說怎么看不到紙箱呀,我剛開始一陣納悶,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她要找放垃圾的紙箱,真有點鄉(xiāng)巴佬進城。
在92年四月,我去樂山師專美術(shù)系培訓(xùn),一大早去青神老汽車站乘車,那時的汽車站挺簡陋的,房子陳舊,墻壁發(fā)黑,燈光灰暗,等車要在車站門口等,后來在老車站旁修了一個新汽車站,到2000年搬到現(xiàn)在竹藝大道口的新汽車站了。
在九幾年,青神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簡陋陳舊的小青瓦房改成了一式的兩層樓的樓房,坑坑洼注的街道修得平整又開闊,城市面積幾乎擴展了一倍之多,新修了中巖廣場、青衣廣場、竹藝大道、錦繡大道和機械大道,建起了機械工業(yè)園區(qū),我學(xué)過的青神竹編享譽國際,從業(yè)人員達三萬多人,很多外國人還慕名前來學(xué)習(xí),在成樂高鐵建成后還專門設(shè)了個青神站,青神竹編和椪柑享譽中外,有人把青神的變化寫成了一本書叫《青神,春天的方陣》。
我走了幾步之后,才發(fā)現(xiàn)走對了,是朝青神汽車站的地方走的,我的心一下子豁然開朗了,青神,那怕你再怎么變,我的心里都有深深的印象,不會迷路來找不著方向。
——2019年1月1日于四川省青神縣河壩子鎮(zhèn)東山商貿(mào)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