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念】我的鄉(xiāng)愁我的家(散文)
雁旅往來,夢回故鄉(xiāng)十里,醉了一山的姹紫嫣紅,鄉(xiāng)愁是牽記在眉目之間的依依舊夢,是紅塵往昔的兩小無猜,更是躲在母親臂彎里的喃喃學語。在故鄉(xiāng)的搖籃里總有唱不完的南泥灣,總有吃不完的水果糖,總有一個騎著竹馬來的小阿哥唱著阿妹的故事,微風拂過小阿妹柔軟的發(fā)絲,遞送一個季節(jié)的芬芳。
朦朧的記憶深處珍藏的老宅是一處破爛不堪的茅草屋,下雨天巡檢屋頂漏雨點,隨時拿盆到處接水似乎已成常態(tài),因這處房子臨近鄉(xiāng)鎮(zhèn)醫(yī)院,而時常被眾人贊嘆是母親當年的明智之舉換來的。
母親年輕時因病嫁給大她十三歲的當醫(yī)生的父親,當時的老宅位于荒山野嶺,母親剛嫁過來的時候家里除了搖搖欲墜家徒四壁的茅草屋以外,只有兩個失去親生母親衣衫襤褸的可憐的孩子,一個七歲,一個三歲,也就是我的大姐和大哥。后來母親胃穿孔胃切除三分之二,一年內做了兩次大手術,整個肚子布滿了蛛網(wǎng)狀巨型刀口,慘不忍睹。母親病倒了,大姐跪在地上給母親做飯熬藥,磨破了褲子。有一次,母親拖著羸弱的身子撿橡子賣錢,昏倒在大山里,是童年的大姐救了她。大哥初中畢業(yè)后到處打零工,母親扛著行李卷硬是把大哥送上了開往水電技校的汽車。
那一次,母親聽說醫(yī)院附近有房子要賣,正巧父親出差,當時沒有電話無法聯(lián)系,母親自作主張一個人購買并搬入新家,就是醫(yī)院附近的這個搖曳在風雨中的老宅。父親回來后滿大街打聽自己家在何處,一時被傳為笑柄。
時光清淺,將老房子描淡,已沒有太多的印記,朦朧中只記得母親久病成醫(yī),在新家開了個雜貨鋪一樣的藥房,大哥大姐都已在城市里安家立業(yè),我們新生的姊妹三個成為這座城堡里的小灰灰,經(jīng)常與鄰家年紀相仿的孩子一起做游戲,孩童稚嫩的嬉戲聲響徹整個小村莊,成為故鄉(xiāng)生活的印記。
那一夜,父親帶二哥去看望嶺南的親戚,弟弟哭喊著非要一起去,哭鬧聲引來了當?shù)匾粋€小混混。半夜十分,鄉(xiāng)村黑暗而靜謐,一陣急促而猛烈的敲窗聲驚醒了睡夢中的母親:"把錢交出來,要不然我就把你和孩子都弄死!"母親直看著窗戶邊被震落的土渣渣,推不醒熟睡的我,急得瑟瑟發(fā)抖。那時沒有電話,母親翻出家里的一個銅鑼悄悄推開房門,從院子前面的墻上跳過去,穿過鄰居家院子直奔附近的派出所,一邊跑一邊敲鑼一邊拼命大喊"救命"!當我醒來已是第二天早上,屋子里擠滿了人,有派出所民警還有公社領導,爸爸他們也回來了,鑒于沒有對我們家造成財產(chǎn)損失,混混沒有被處置,幾天后那個人因偷別人家的雞而被拘留。我的母親卻因那天夜里受了驚嚇臥床不起好多天,我每天放學回家都必須躡手躡腳,因為母親聽到一點點的聲音都會驚呼,時至今日幾十年過去了,母親時常夜里都會做噩夢然后驚叫著醒來。
母親很堅強,克勤克儉地供養(yǎng)著我們姊妹三人,同時記掛著大哥大姐,每逢節(jié)假日,我們會提前一個月倒計時期待大哥大姐回來歡聚一堂。我讀小學二年級那年,我們家和左鄰右舍同時翻建了新瓦房,父親在屋后的醫(yī)院上班,母親用一雙瘦弱的肩膀擔起了全家人的衣食住行,藥房越辦越專業(yè),日子在母親的精心打理下越過越好,沒過幾年便建成了村里第一棟二層樓房,樓上樓下和院子里都種滿了嬌艷欲滴各色鮮艷的花。我們家是非農(nóng)業(yè)戶口,沒有田地,父母在遠處廢棄的果園開辟了一塊菜地,我每天放學后用最快的速度寫完作業(yè),樂顛顛地跟隨剛下班的父親去菜地幫忙。這是我每天最開心的時刻,看夕陽飛紅,與溪水歡唱,聽蟈蟈彈琴,伴野花流芳。鄉(xiāng)村的空氣純凈如水,山里的溪水甘潤襲人。慈愛的父親向來不勉強我做任何事情,我在菜地里也從沒感受過什么叫累,只是隨手摘來新鮮的果蔬張口便吃。我可憐父親年齡大,總要陪在他身邊幫他拔草摘果子,多想讓時光靜止,我們永遠像這樣朝夕相伴,日月同歌。與父親同行的路上,他總是給我講過去的事情,我總是聽得津津有味。父親總說"困難像彈簧,看你強不強,你強它就弱,你弱它就強",無論他重復多少遍,我都會把他的每一句話放在心底細細品酌,也因此造就了我一輩子的剛強壯膽。
漫步整片山野的星星點點,提筆想書童趣無限,落墨卻是鄉(xiāng)愁綿綿無絕期。如今,我們這些淘氣的孩子都遠走異國和他鄉(xiāng),父母也早已定居城鎮(zhèn),只有老宅依舊在原地接受日月風塵的洗禮。院里的大梨樹結滿了金燦燦的果子,落了再結,結了再落,沒有誰去招惹它。豐茂的金銀花枝爬出墻外,用最妖嬈的身姿探尋久不歸來的游子遠去的方向。夢里花開,夢醒花又落,再回老宅,不知什么時候成了別人的家,舉步還鄉(xiāng)終是客,夢斷天涯無盡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