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心愿】我的大姐(散文) ——我的大姐
我的大姐生于1965年,是父母的第一個孩子。大姐生下后沒足月就在她的左腿膝蓋處患了骨髓炎,在幼小的腿上清洗膿血換藥一個多月才恢復好。長大后雖沒留下后遺癥,但因此娃娃吃了虧,在我們姊妹五個當中她個子最矮。
我的大姐除了個子矮一些,長得白凈漂亮,在我看來大姐標致的外表拉平了她個子矮的不足,但大姐卻把她個子矮看得很重,因此養(yǎng)成了她不服輸倔強的性格。
我的父親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母親一個勞動力,所以我們是生產(chǎn)隊里的缺糧戶,常常吃不飽肚子,上初一的大姐自作主張退學到生產(chǎn)隊里勞動。全勞力十分工,我大姐年齡小個子矮算半勞力。
大姐雖小但干農(nóng)活力氣大又是能手,她從沒有輸給個子高的同齡人。她割麥子一手撥開麥子,隨即鐮刀插入“哧”一聲割下麥子,割下的麥子用左腳扛住向前移動,幾下一個牛腰粗的麥捆便在她左腳上堆起,再用鐮刀勾起,一手摁住將腳上的麥子提起放到麥結(jié)腰上,用膝蓋一頂很利索地打一個結(jié),一個麥捆就完成。她割田媽媽也是攆不上她的。
大姐雖是半勞力,但掙的工分常常超過半勞力。冬天生產(chǎn)隊里組建青年隊,早五更吆驢車往田 里送土糞,大姐第一個踴躍報名。那時沒有鬧鐘,媽媽都不知道大姐什么時候起床上工了。她每天都是第一個來到飼養(yǎng)場里挑上年輕利索的毛驢。大姐喜歡一個叫“高橛子” 的驢子,它高大性剛烈,但在大姐的馴服下溫順輕快,人和牲畜都利索,自然大姐總是第一個拉夠趟數(shù)。在天曉時成人們上工的鐘聲響起時,大姐她的一班上下來已掙到了三分工,緊接著再跟隨大人上班,這樣一天就掙到了八分工。夏天打麥場時,酷暑的中午大姐不顧媽媽的心疼勸阻,吆著套著石滾的騾馬打場,一場麥子碾軋下來,又可以多掙到三分工。在那個靠體力競爭的年代,大姐的爭強好勝是得到回報和肯定的,村上的人無不佩服我的大姐,當時大姐就是引領(lǐng)人物,我們也因大姐的辛勤付出吃上了白面饅頭,不再挨餓。
大姐結(jié)婚的前兩年已分了責任田,記得大姐出嫁的前一天還在為家里干農(nóng)活,大姐就像我們的母親一樣養(yǎng)活了我們。
大姐在婆家也是很能干,她的婆婆看著她個子矮小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但一次次在農(nóng)田地里干活,她的婆婆都落后,后來婆婆也只能悄悄地跟在大姐后面干活。秋天責任地里的玉米棒子收回來,一般人家都是用竹筐吊著往房頂上涼曬,但大姐卻用妖精掀(一種大鐵鍬)直接撂上房頂。大姐接觸新事物也很靈光,修理電貓兒(打老鼠的機器),壓面機,縫紉機等隊上的人都請大姐修,還修好了別人剛買回來跳蹦子的(手機鈴聲設(shè)置成了震動)手機,使這個稀罕物不跳蹦子了,大姐在她婆家的那個村子里人們給她起了個綽號叫“趙積攆”就是利索的意思。但是這個時代已不是靠力氣大來證實自己的能力了。隨著政策的開放,村上的人有的做起了包工頭,有的做起了農(nóng)副產(chǎn)品的二道販子等買賣,有的舉家外出,這個靠思維改變現(xiàn)狀的時代很快把貧富差距拉開了。
大姐養(yǎng)過牛、養(yǎng)過羊,現(xiàn)在又種著蔬菜大棚,但遍身羅綺者,不是養(yǎng)蠶人。這些年連續(xù)供三個孩子上大學,姐夫又不是出人頭地的那種,大姐不分白天黑夜地辛苦,日子仍然過得緊巴巴的。好勝的大姐內(nèi)心無不焦慮。忽有一天,姐夫他哥哥的在外地工作的女兒衣錦還鄉(xiāng),如救世主般地出現(xiàn)在了大姐面前,告訴了大姐一條輕松賺錢的路。這個年代用力氣永遠也掙不下錢,大姐無不認可這個道理。撩撥致命的語言打動了茫然等待時機的大姐。
一年輕松掙四百五十萬,大姐不相信,但想到是至親的人又猶豫了。這個至親的人又放上碟片讓大姐看
這個“扶貧工程公司”的經(jīng)營理念和規(guī)模。于是大姐叫回這些年費力攻出的大學生小外甥去探個究竟。
外甥去時不愿意也不相信,是大姐非要讓去的,小馬過河親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外甥回來卻是大轉(zhuǎn)變,立即辭去了不太如意的工作一心要進這個公司。一個人加入就得八萬塊錢,大姐到處借錢湊夠了八萬塊錢,在她的這個至親的叮囑下神秘地加入了這個公司。
等我們知道此事時,大姐已是激情萬丈地鼓動另外兩個外甥和二姐來發(fā)展小外甥的下線。于是我們阻止大姐,無論我們怎樣勸阻和揭穿這個傳銷的騙局,大姐的意念紋絲不動。于是我們開始破口大罵大姐,我用惡毒的語言攻擊她,攻擊曾為我們拼下命養(yǎng)活了我們的大姐!最后罵她“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而不再相互往來。我們的阻止和咒罵使大姐又賣掉了家里的牛羊和一些能買的東西,湊夠八萬塊錢讓姐夫加入了外甥的下線。
兩年后,也就是今年的春節(jié)外甥空手回來了,我們?nèi)タ戳舜蠼?,吃吃喝喝之后就回來了。再強大的人也沒有勇氣表露自己的過失和挫敗,我們也更不愿意來證明自己當初的正確而再次傷害大姐。大姐把我們送出戶外,看著她漠然的表情,枯草一樣的頭發(fā)在風中搖曳,感覺一切是那樣的無奈,我轉(zhuǎn)身只能擦去臉頰成串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