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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輕舞】五月的村莊(小說)


作者:云飄碧天 秀才,2868.84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4402發(fā)表時間:2018-05-29 10:39:33
摘要:村里很安靜,許多房子都東倒西歪的,許多人家的院子里,荒草叢生。偌大的村莊,竟然靜悄悄的,偶爾躥出一只貓或一條狗,也都“嗖”地一下無影無蹤了。


   一
   凌晨五點鐘,酣睡中的郭大發(fā)就被妻子翠娥捅醒了。他睜眼一看,天已大亮,本來有些慍怒的情緒也無影無蹤了。
   昨晚臨睡前,他就告訴翠娥明天早上五點鐘必須叫他起床,他五點半要送兩個客人去火車站,千萬別誤了客人的火車。趕得巧的話,再順便載一次剛下火車的人,九點半左右趕回來即可。
   今天是郭大發(fā)母親七十二歲的生日,一個禮拜前郭大發(fā)就通知了姐姐大鳳,今年母親的壽宴定在酒店里,不用她急著回去幫母親張羅飯菜了。
   大鳳卻有些不情不愿地說:“定在酒店好是好,可是總覺得缺少氣氛,不如在老媽家里吃熱鬧。雖是家常便飯,但是其樂融融,老媽雖然忙得不亦樂乎,但是開心滿足?!?br />   郭大發(fā)卻不以為然地說:“不就是一頓飯嗎?在哪里吃不是吃?再說了,老媽也念叨過好幾次,隔壁五奶奶的生日宴,年年都定在酒店里,又省事又新潮,咱也滿足她老人家一回唄!”
   大鳳便默不作聲了。
   郭大發(fā)洗漱完畢,妻子翠娥已將饅頭、稀飯、咸菜擺在餐桌上了。郭大發(fā)三下五除二地填飽肚子,拿起外套就走出了家門。
   五月的小城,還是很舒服的,天氣不冷不熱,陽光不濃不烈。特別是早晨,空氣格外清新,晨風(fēng)拂過,淡淡的花香便撲鼻而來。
   郭大發(fā)將三輪車穩(wěn)穩(wěn)地開到昨晚上約好的客戶門前,兩人已經(jīng)站在門口等著他了?;ハ啻蜻^招呼之后,兩人便上了車,郭大發(fā)就一溜煙地朝火車站開去。
   路上行人并不是很多,灑水車清脆的音樂聲,打破了小城的寧靜。
  
   二
   將兩個客人送到火車站之后,郭大發(fā)一看還有十五分鐘火車就要到站了,決定等一下,順便再拉一趟客人就回家。
   火車到站后,下車的人并不多。畢竟小城太小,所以客流量并不是很大。但是開三輪車搶客的人卻不少,小城里到處充斥著如郭大發(fā)一樣的農(nóng)民,他們既融不進城市,又回不去農(nóng)村。因無一技之長,只能干這種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的活計,來養(yǎng)活一家人。
   郭大發(fā)沒有搶到客人,有些失望,正準備離開時,突然被一個西裝革履,留著板寸的年輕男子叫住了。
   年輕男子大概三十一二歲左右,手里牽著一個六七歲、穿著耐克運動套裝的小男孩。男孩一臉委屈的樣子,眼睛紅紅的,大概剛剛哭過。
   年輕男子走到郭大發(fā)身邊說:“師傅,就半小時的時間,我給你一百元錢,我叫你怎么開你就怎么開,行嗎?”
   郭大發(fā)心想:“半小時一百元錢太劃算了,有時候自己跑一上午也掙不到一百元哩?!庇谑撬麧M口答應(yīng)下來。
   年輕男子和小男孩坐上車之后,郭大發(fā)就把三輪車開出了火車站。大約開了二百米左右,那年輕男子說:“師傅,麻煩你停下來,再開回火車站。”郭大發(fā)以為他們有什么東西拉在火車站了,立馬掉頭就朝火車站開去。誰知道剛到火車站,那年輕男子又說:“師傅,麻煩你掉頭回去,再開二百米?!惫蟀l(fā)只好又掉頭開了回來。
   剛剛開了二百米左右,那年輕男子又說:“師傅,麻煩你再掉頭開回火車站?!?br />   郭大發(fā)一聽就火了:“我說你這人到底是坐車呢還是拿人開涮?這樣來來回回瞎折騰啥呢!”
   那年輕男子笑道:“我在教育我兒子哩,他不好好讀書,我就要他看看,將來考不上大學(xué)以后過的是啥日子?!?br />   郭大發(fā)差點一拳打到他臉上:“我過的啥日子關(guān)你什么事?士可殺不可辱!”可最后他還是嘆了口氣說:“你們給我下車吧!這錢老子不掙了。”
   年輕男子倒氣呼呼地說:“就你這點出息,你活該開一輩子三輪車,叫你咋開就咋開唄?又不是不給你錢?!?br />   郭大發(fā)恨不得把肺掏出來把他炸個稀巴爛,可最后他還是強忍著沒有出聲,心說自己再年輕十歲,今天肯定把這人揍得找不到北。
  
   三
   郭大發(fā)氣呼呼地回到家里,卻看到妻子正在數(shù)落剛起床的兒子大寶:“一大早喊你起床喊到現(xiàn)在,叫你早點起床看會書,你就是賴床不起來,怪不得這次期中考試你考了全班倒數(shù)第一,說不定你在學(xué)校也是天天睡大覺了!照你這樣混下去,遲早像你爸一樣開三輪車去?!?br />   郭大發(fā)一聽,本就窩了一肚子火,這下更是火上澆油。他一個健步?jīng)_過去,朝著兒子劈天蓋臉打起來:“我叫你懶!我叫你不好好學(xué)習(xí)!老子披星戴月地掙錢,把你從鄉(xiāng)下轉(zhuǎn)到縣城,為的是讓你將來不要走我的老路,你小子竟然考了個倒數(shù)第一來回報我?!?br />   大寶邊躲閃邊嚎叫著:“你們就是一群自己飛不上天的鳥,下了一窩蛋,指望著自己的兒女飛上天,好實現(xiàn)你們自己的夢想。前幾年你和我媽去南方打工,將我扔給爺爺奶奶,他們除了讓我吃飽穿暖,從來不過問我的學(xué)習(xí),我學(xué)習(xí)不好你們也有一半的責(zé)任。”
   郭大發(fā)聞言,如遭雷擊,立即住手,他抱著頭蹲了下去,心里莫名悲哀。
   的確,兒子所言非虛。那些年為了多掙點錢,他和妻子過完年就離開了家,到年底才回來。每年在家里呆的時間沒有超過二十天,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從來沒有仔細關(guān)心過兒子的學(xué)習(xí)情況。
   經(jīng)過十幾年的打拼,前年終于在縣城買了房,買房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兒子從鎮(zhèn)中學(xué)轉(zhuǎn)到縣中學(xué)。原以為兒子會知恩圖報,發(fā)憤讀書,沒想到事如愿違,都是他做父母的一廂情愿而已。
   郭大發(fā)抱頭蹲了一會兒,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說了句:“快收拾收拾走吧?媽還等著我們回家給她拜壽哩。”
  
   四
   一家三口坐上車,郭大發(fā)一路沉默著。從縣城到老家不過四十分鐘車程,沿途經(jīng)過兩個鄉(xiāng)鎮(zhèn)。
   陽光漸漸熱烈起來,路兩旁高大的沖天楊拔地而起,將頭頂?shù)年柟庹趽趿瞬簧佟_h山近水,滿目蒼翠。許多荒蕪的良田,長滿了蓬蓬勃勃的野草。
   一路走過來,郭大發(fā)發(fā)現(xiàn)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田里插了秧,稀稀拉拉的。油菜和小麥也不多見,印象中那種五月里應(yīng)有的豐收景象,仿佛停留在上個世紀。
   到村口時,郭大發(fā)意外發(fā)現(xiàn)池塘邊的那顆杏樹,掛滿了泛黃的杏子,卻沒有人摘下來吃。這要是擱在從前,別說杏子泛黃,就是杏子剛剛掛果,就有人開始偷吃了,每年都沒見過成熟的杏子。
   也難怪,那時候村子里有二百多口人。如今,村子里不足二十人,而且都是老弱病殘。
   郭大發(fā)將車子停在村口,?一家三口下了車,擰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朝家里走去。一條瘦不拉幾的黃狗抬起頭看了一眼他們,又耷拉下腦袋,連叫都懶得叫一聲。
   村里很安靜,許多房子都東倒西歪的,許多人家的院子里,荒草叢生。偌大的村莊,竟然靜悄悄的,偶爾躥出一只貓或一條狗,也都“嗖”地一下無影無蹤了。
   郭大發(fā)在心里嘆了一口氣,這景象,倒有點抗日劇中鬼子大掃蕩后的荒涼,讓人說不出的惆悵落寞。
   他們一家還是清明節(jié)那天回來過,當(dāng)時村里稍微熱鬧點。畢竟,拜祭祖先還沒人敢忤逆,不管祖先是否會庇護自己的子孫后輩升官發(fā)財,光宗耀祖,大家的心里還總是存著那么一點期待。所以那些長年在外或者久不歸家的人,在這一天都會風(fēng)塵仆仆地趕回來,給列祖列宗上墳添土。
  
   五
   一家三口剛走上家門口的那條斜坡路,郭媽媽養(yǎng)的那條第三代雜交黑狼狗就在院子里狂吠起來。
   隨后,郭媽媽和姐姐大鳳走出來迎接他們。郭媽媽雖是七十多歲的人了,除了頭發(fā)花白滿臉皺紋外,身子骨倒還硬朗,精神狀態(tài)頗佳,耳不聾眼不花的。說話快言快語,走路風(fēng)風(fēng)火火。
   老人家看著兒子一家三口都來了,不禁喜得眉開眼笑的。她高興地說:“你們仨都回來了?看看買這么多東西,又亂花錢了不是?媽其實什么都不缺,你們?nèi)绻艹榭斩嗷貋砜磶籽蹕屛揖秃荛_心了?!?br />   大寶一把抱住奶奶,在她耳邊大聲說:“奶奶,祝你生日快樂!健康長壽!”
   郭大發(fā)兩口子也齊聲說:“媽,生日快樂!祝你老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郭媽媽高興地說:“好!好!好!你們都進去歇一下吧?看媽給你們準備了什么好東西?”
   大家一擁而入,郭大發(fā)的姐夫梁君和外甥梁卓、外甥女梁凡正在院子里喝茶聊天,見他們進來,免不了彼此又握手寒暄一番。
   郭大發(fā)看到滿院子亂跑的小雞不禁啼笑皆非,終于明白母親為啥不愿去縣城和他們一起住了。
   他看到廊檐下擺了一排碼得整整齊齊的各色蔬菜:上海青、四季豆、茄子、辣椒,還有這個季節(jié)少見的豇豆。他知道母親會利用地膜種菜,所以他們家總能比別人家早上十天半月吃上時令蔬菜。
   隨后,郭媽媽又從廚房拿出兩只宰好的老母雞說:“今天去酒店吃飯,這兩只雞你們姐弟一人一只,拿回去燉湯給孩子們喝。等八月十五,院子里的小公雞長大了,你們再回來,我宰幾只炒了給你們解解饞?!?br />   姐弟倆人不禁有些哽咽,大鳳緊緊抱著媽媽說:“媽,跟我們?nèi)タh城吧?你一個人住在鄉(xiāng)下我們真的不放心,都七十多歲的人了也該好好享享福了,不要總是惦記著好吃好喝的留給我們?!?br />   郭媽媽笑著說:“媽不去,你們住的地方像牢房一樣,哪有我在鄉(xiāng)下自由自在。再說了,我走了,我這些貓呀狗呀雞呀的放哪兒?媽活一天,你們的嘴就甜一天,等哪天媽眼一閉,你們想吃也吃不到了。”
   大鳳忙不迭地“呸呸呸呸”道:“媽,今天你是老壽星,不許說不吉利的話。收拾收拾咱們?nèi)ゾ频瓿燥埌???br />   于是,一大家子又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浩浩蕩蕩地向村口走去,竟然沒有碰到一個人,整個村莊,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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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什么才是出息?有點弄不明白。但是一貫反感把自己一輩子所謂的沒出息強加在孩子身上,讓他們替自己圓自己未盡的夢,還美其名曰為他們好。其實我以為學(xué)習(xí)完全是個人的事,與教育關(guān)系不大。當(dāng)然與學(xué)習(xí)環(huán)境無不聯(lián)系。其實最重要的也許是遺傳與個人養(yǎng)成?;蛘咧苯诱f就是天然。所以一切順其自然吧,冥冥中也許就是上天的安排,生活中蠅營狗茍,沒有覺得有錢人的快樂也沒有感覺平凡人的苦惱。錢與顯赫在想念的時候會心向往之,不是那么在乎的時候它也可以大而化之。精神愉悅才是生活快樂的源泉。作者不經(jīng)意提出一個讓人費解的哲學(xué)命題及一個司空見慣的現(xiàn)象。其實需要督促的孩子永遠不會好好學(xué)習(xí),只有把學(xué)習(xí)當(dāng)成愛好,發(fā)自內(nèi)心才能積極地自覺地主動的快樂的學(xué)習(xí),如果不是,就讓其自由生長吧,怎么不是生活?只要快樂。五月,清風(fēng)送爽,萬物茂盛,勞作之余,閑情所至,偷得半日閑,賺來幾天的愜意,這就是人生了,也是對這美好的五月最虔誠的祭奠,沒有這樣的生之樂趣,我們還這樣興致勃勃活什么?響晴薄日,隨隨便便,雞鳴狗吠的日常生活,有一些不愉快不和諧的音符也是自然,這就是生活。誰人不是這樣?小說就這樣輕描淡寫云淡風(fēng)輕寫著郭家平凡的一天。讀來薄粥一樣清淡而純厚,還有一絲絲香甜。【輕舞編輯:健唔】【江山編輯部?精品推薦201805310002】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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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云飄碧天        2018-05-29 17:50:28
  謝謝姐,你的編按總能提綱挈領(lǐng),深入透徹地剖析文章的內(nèi)涵,提升主題。其實寫這篇文章,我的心是沉重的,逐漸消失的農(nóng)村,日漸擁擠的城市,許多融不進城市又回不去農(nóng)村的人,生活在城市的夾縫中艱難求生。留守老人與孩子,是這個時代的痛與無奈。不知道未來的農(nóng)村會怎樣?
   遙祝姐姐夏日安好!編創(chuàng)愉快!
云飄碧天
2 樓        文友:雪碧        2018-05-31 13:27:36
  隨著近年來農(nóng)村打工浪潮的外出,千百年來的村莊和土地逐漸荒蕪和冷清,還有留守兒童和老人都是我們應(yīng)該關(guān)注的對象,讀姐姐唯美的文字,就像走進曾經(jīng)五的村莊,親切、溫馨。恭喜姐姐佳作獲精,祝創(chuàng)編愉快,夏安!
回復(fù)2 樓        文友:云飄碧天        2018-05-31 16:15:12
  謝謝妹妹一直以來的支持和鼓勵,其實這篇文章醞釀很久,一直不知道如何表達?要寫的太多了,要反映的問題也太多了,終是水平有限,只能以點代面,讓文字說話,讓讀者思考吧?
   祝妹妹編創(chuàng)愉快!夏日安好!
3 樓        文友:健唔        2018-05-31 14:26:34
  其實見解上還是有偏差。但是總是慧眼識珠,恭喜作品成精
回復(fù)3 樓        文友:云飄碧天        2018-05-31 16:17:45
  姐姐謙虛了!一個人就是一千個哈姆雷特,理解的角度不同,所以結(jié)論也不一樣。但是總體要表達的意思還是殊途同歸的。
   問好姐,夏日安好!節(jié)日快樂!哈哈
4 樓        文友:浪漫之秋        2018-05-31 17:15:07
  恭喜云妹佳作獲精,值得慶賀,哈哈,遙祝安好!
回復(fù)4 樓        文友:云飄碧天        2018-05-31 21:12:37
  謝謝姐,節(jié)日快樂哈!哈哈哈
5 樓        文友:湯木        2018-05-31 21:45:31
  我覺得這篇小說好就好在用很短的篇幅反映了中國社會當(dāng)前一個時期所面臨的兩個方面的現(xiàn)實和問題:城鎮(zhèn)化與農(nóng)村荒蕪化和留守兒童與空巢老人。問題是發(fā)展中的問題,看得出作者的面向是積極的,沖突的力度遠遠小于和諧的吸引。小說雖然并沒有提出什么解決的辦法,但是留下了供讀者思考的尾巴。越來越佩服作者對于文字駕輕就熟的能力!
回復(fù)5 樓        文友:云飄碧天        2018-06-01 05:43:21
  感謝老同學(xué)的認真閱讀和貼切見解,你說的一切正是我所要表達的,難得你言簡意駭?shù)乜偨Y(jié)出來,讓人一目了然!
   順祝你節(jié)日快樂!天天開心!哈哈哈
6 樓        文友:皓月素心        2018-06-14 16:33:08
  恭喜云姐又斬獲精品
7 樓        文友:皇妹        2018-07-03 13:35:36
  拜讀!欣賞!學(xué)習(x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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