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廬山歸來不看云(散文)
告別廬山已經(jīng)整整一個星期了,可我的心、我的情、我的人仍然陶醉在匡廬那詭秘莫測、變化多端的云霧中,陶醉在仙境縹緲、遐思無羈的憧憬中。如果說黃山歸來不看山是飽覽山之絕的由衷慨嘆,那么,廬山歸來不看云就是閱盡山之韻的激情詠唱了。
頂著好大的太陽出了廬山站乘上直達廬山牯嶺鎮(zhèn)的旅游大巴,還沒分辨出江西與山西城市格調(diào)的異同,我們已置身于廬山風景區(qū)的山腳下。廬山畢竟是廬山,無論氣候特點還是自然生態(tài),都是一種質(zhì)的飛躍。如火的陽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酷似煙海的濃霧,從天到地,從地到天,除了車廂里人是人車是車,外面一片云霧繚繞。不知駕車師傅是靠第幾感覺穿霧而行的,車內(nèi)二十顆心都為他捏著一把汗,再加上盤山公路左一個道彎右一個道彎,大家屏住呼吸,兩眼注視著窗外白茫茫的前方,似乎駕車的不是司機,而是自己。時常與云霧打交道的馬導見我們?nèi)绱宋窇?,坦然風趣地說:“廬山雖然海拔只有一千四百多米,但它盤旋而上的彎口就有三百九十六個。當年一代偉人毛澤東上廬山時吩咐警衛(wèi)準備四盒火柴,每過一個彎就扔掉一根。車到牯嶺,主席轉(zhuǎn)身問陪同他一起上山的江西省委書記,從廬山腳下到牯嶺一共有多少個道彎,書記毫不猶豫回答出三百九十六個。主席即刻更正說,有四百個呢!書記不慌不忙解釋道:‘主席,您忘了,路上您抽煙用掉了四根火柴呀!’主席只好啞然而笑了。不知是馬導的故事逗樂了云霧,還是廬山云霧故意與遠來的客人調(diào)情,剛才還煙霧朦朧的窗外,眨眼間,竟然呈現(xiàn)出如此清晰誘人的景致:連綿起伏的群峰如同涌動著的碧波,或明或暗,或深或淺的綠色,構(gòu)成了一幅前不見頭,后不見尾的立體水墨長卷,一條彎彎曲曲、酷似綢緞一般的公路掩隱在多姿多彩、明麗耀眼的濃綠中,飛馳的大巴就像一葉小舟在浩瀚的海面上漂蕩。當我們?yōu)槟潜狈讲辉娺^的奇松、怪柏、鳳竹和灌木叢叫絕喝彩時,白嘩嘩的云霧頓時又把整個山嶺遮蓋得嚴嚴實實,仿佛怕人看了他的寶貝似的,有趣極了。車到半山,道彎一個緊連一個,司機師傅用力擺動方向盤,人在車里甩來甩去,儼然是炒豆子的感覺。調(diào)皮的云霧也來湊熱鬧,時而在車前擋路,時而在車尾追逐,時而跑得無蹤無影,時而又在空中與俏麗的叢林嬉戲……
與不離不棄的云霧折騰過一個多時辰,牯嶺鎮(zhèn)到了。好一個仙氣縈繞的人間瑤池,好一個吐玉噴珠的世外桃源。不到廬山算不得見過仙境,不到牯嶺算不得做過神仙。一座座白石墻紅瓦頂別墅鑲嵌在蔥蘢滴翠的綠毯中,沐浴在霧氣裊裊的神話里,我正要掏出相機珍藏這天上人間兩相和的絕景,馬導激情四溢地說:“待會兒到了錦銹谷,那云霧才叫美呢!”原來這廬山云霧之中還有云霧呀!于是,我又迫不及待向往錦繡谷了。
如今的旅游就是便捷輕松,雖然多了些乘車費用,但少了的是徒步頓勞。這不,十幾分鐘的工夫,錦繡谷已實實在在呈現(xiàn)于我們的眼前。怪不得馬導神采飛揚地為錦繡谷連連叫絕呢,這里不愧為廬山景點中的景中之王。環(huán)顧四周,群巖爭秀,萬壑縈繞,斷崖天成,石林俊拔,怪松覆壁,溪泉飛涌。細細看來,直插云宵的峭壁峰壑有的如雄獅長嘯,有的如猛虎躍澗,有的如靈猿攀越,有的如仙翁靜坐,栩栩如生,妙不可言!然而,這里更讓我嘆不自抑的是那盤旋在奇峰怪石間一團團、一簇簇宛若白絮的云朵。云在山中行,山在云中走,云山纏纏綿綿、灑脫自如的親親喔喔,不正是錦繡谷最精彩的一筆嗎?緊隨馬導貼著濕漉漉的石崖拾級而下,耳邊回蕩著那首“路盤松頂上,穿云破霧出。天風拂衣襟,縹緲一身輕”的絕妙詩篇。錦繡谷的云霧與盤山路上的云霧相比,多了幾分野性,多了幾分豪爽。提著擂著小鼓的心手腳并用顫顫魏魏地爬上天橋石剛剛站定,一撥又一撥云霧好似脫韁的野馬跨澗越壑、奔騰而來。霎時,周圍的一切全被籠罩得朦朦朧朧,天色也暗得如同降下夜幕。一向喜好拍照的我為這突其來的云霧整得好不開心,正準備收起相機去追趕團隊,那云霧卻風一般向高空飄去了,山谷里又顯現(xiàn)出出奇的明麗,我們興味盎然地在天橋上留下錦繡谷驚心動魄的一幕。走下天橋石,馬導提醒大家云霧很快就會變成山雨落下來的,囑咐我們走路一定要小心。馬導話音剛落,山谷里就布滿了無邊的珠簾,大家相互攙扶著走下一段筆直的臺階,那山雨居然變成一塊巨大的薄紗掛在天地之間,眨眼間,又濃縮成汪洋一片,云海茫茫,濤翻浪涌,青峰秀嶺時隱時現(xiàn),好似座座綠島在圣潔的光帶上雀躍狂歡。此情此景,不就是海市蜃樓的再現(xiàn)嗎?馳騁的思緒還未平靜下來,云??v身一躍,進而出落成無數(shù)條巨龍盤旋峰壑峭壁,神游天宇蒼穹。雄山霧海那叱咤乾坤的恢宏氣勢,之于人的靈魂,無疑是一次洗禮,一次凈化,一次震撼,一次爐火純青的歷煉。親歷過從霧到雨,從雨到霧,從霧到云,變化如此撲素迷離、迅猛異常、神秘曼妙的自然奇觀,重新讀解蘇軾“不識廬山真面目”的內(nèi)涵,其哲理并非身置此山中,準確地說,應該是只緣身在云霧中吧!如此說來,覓一處云霧迷蒙的悠閑半仙半人、似醉非醉地書寫生命,不正是廬山的深沉與偉岸嗎?馬導急切的吆喝聲把我從沉思中喚醒,我們借著或濃或淡、或遠或近的云霧,相繼在好運石、竹林寺、仙人洞等佳絕處爭相留影,讓廬山云霧成為歲月永久的回眸。
大自然的獨特魅力造就了廬山獨特的神韻;廬山的獨特神韻賦予了大自然獨特的魅力。感謝上帝為世人饋贈了一份別具韻味的精神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