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我的童年夢想(散文)
親近黃河,是在灃河邊長大的我,很早就有的夢想。
一
記得那年冬天,在連續(xù)三年高考落榜后,因壓力過大,有段日子記憶力下降,更對自己喪失信心,迷茫中想離開這個世界。當(dāng)我在困頓中選擇離開的方式時,左思右想,最終決定以投入母親河懷抱圓夢的方式,告別這個讓我陷入困頓的世界。
迷茫間,寫下一封所謂的告別信,夾在書本中。請假回到家中,母親問我怎么了,我說累了,不舒服。母親沒多問,做了可口飯菜,陪我聊天,還講起了她經(jīng)歷的許多苦難。我在母親的故事里流淚,在自己的苦難中彷徨。
在家呆了兩天,我不再去看書,不再去想那時認(rèn)為決定我命運(yùn)的高考。只想我若離去,投進(jìn)黃河母親懷抱,滿足了自己的心愿,卻又會給母親增加新的苦痛。如果我真的那樣做了,又怎對得起養(yǎng)育我快20年的母親?這樣猶豫著,又在家里多待了兩天,心中的陰云漸漸散去,悔恨那瞬間的念頭真是既自私,又傻到了極點(diǎn)。
第三天,剛吃過早飯,突然,同窗好友滿臉焦急地站在了我面前。她一看見我,就上下打量,左右端詳,看我完好無損,才一下子抱住我,大聲說:“你還好好的,真好!你嚇?biāo)牢伊?!”我有些吃驚,突然意識到,那封夾在書本里的信,一定是被好友看到了。
原來她幫我收拾書包時,看到了從書本里掉下的信,她嚇壞了,一晚上都在為我揪心。一大早,走了20多里路來看望我,我的眼淚又下來了。她又陪我說了很長時間的話,最后我們一起回到了學(xué)校。
絕望困頓中,親情、友情給予我溫暖,讓我有了生的依戀和眷顧;感動和感恩,讓我知道人不只是為自己活著,還要為愛自己和所愛的人活著。
二
曾被不能同步的情感困擾。雖有了心儀的戀人,卻又不能理解那顆渴望施展抱負(fù)于仕途的心。
那時,正讀瓊瑤小說《浪花》,男主人公關(guān)于爬山的比喻,深深震撼了我。男主人公把不同步的情侶,比做一起登山的旅行者:一個流連山下的寧靜、安適,另一個卻信奉無限風(fēng)光在險峰;一個不斷攀登,另一個卻只在山下等待。各自有了不同經(jīng)歷后,境界不再相同。再相處時,便缺少了許多共同語言和話題,有著無法沖破的隔膜。
《浪花》讓我看清了彼此在情感和追求上的不同步,忍痛做出分手決定。華山之行,正是為了拋灑離別苦澀。那天坐了三個多小時火車,來到華山腳下,正好深夜12點(diǎn)。
打著手電筒,沿著“之”字形山路攀登。當(dāng)時正值國慶期間,游人如織。行走在狹窄山路上,回望登山游人,真像長征途中翻越老山界的隊伍。山谷一片漆黑,只有星星點(diǎn)點(diǎn)手電筒光亮在山路上蜿蜒,至于山勢如何險峻陡峭,全然不知。一路上,也只是被動地跟著行人,悶頭悶?zāi)X朝上攀登。
快到清晨六點(diǎn)時,我沿著只能容一人攀爬的冰冷鐵索,登上海拔2160米的華山最高峰——南峰,真有順天梯登云端之感。雙腳站在懸崖上,團(tuán)團(tuán)云霧裹著股股涼氣,從萬丈深淵里襲來,令人不寒而栗。我下意識后退了一步,惟恐不慎失足,葬身云海。那一刻,生的愿望牢牢抓住了我。
不久,浸染了橘紅色的旭日,從東海升起,攜帶一片霞光,跨越萬水千山,穿破茫茫云霧,映入眼簾?,一股暖意撲面而來。
在云海與霞光織成的簾幕里,清晰映出黃河寬闊曲折的身影。在噴薄的眩光中,遠(yuǎn)遠(yuǎn)看見依偎在山腳旁,蜿蜒如帶的黃河,那種感覺真像是今天的孩子在影視中看見自己崇拜的明星那樣,雖可望不可即,但卻依舊抑制不住心跳加快。終于見到了讓我魂牽夢繞,甚至想在最困惑時,作為永久棲息地的母親河。這從遠(yuǎn)古走來的長河,這從高山峻嶺脫穎而出的大河,經(jīng)受風(fēng)霜雨露洗禮,天災(zāi)人禍打磨,烈日酷暑炙烤,依舊在沖破云霧的晨曦中,熠熠生輝。
迷茫困惑中,這神奇美麗的自然景觀,也讓我再一次釋懷。這瞬間的晦明冷暖變化,讓她頓悟:生命是自己的,不該因一時不能自拔的痛苦,而使生命黯然失色。更不該讓生命之光,被云霧吞沒。穿破迷茫、痛苦的云霧,也會迎來全新世界。
看完日出,親見了夢寐以求的母親河,有種圓夢的感覺。下山時,但見眼前處處懸崖峭壁。狹窄的山路,還有幾處失修,甚至有幾處只能容一人攀鐵索而過。小心謹(jǐn)慎地踏著一級級石階,邁好腳下每一步。下得山來,小腿雖已顛得酸痛,邁不動步子,但沉重痛苦的心,卻輕松舒暢了許多!
華山之行,縮短了我擺脫痛苦的心路歷程。走過那段艱難日子,我明白了志趣相投的重要。
登華山,滌蕩心靈層云;走進(jìn)自然,更知怎樣珍愛人生。
三
后來也曾依偎黃河母親塑像旁,久久不愿離去。也曾漂流在沙湖旁的母親河上,感受黃河母親那清純、溫和、柔情的一面。再后來,也曾矗立在母親河氣勢最豪邁處——黃河壺口瀑布旁,感受急流在河床上奔跑受挫時,突然墜落萬丈深淵的驚心動魄。看被谷底巨石摔疼的急流,怒吼、咆哮,激起漫天飛沫??茨秋w沫在陽光下跳躍,幻化為七彩虹??茨秋w沫撲面,再輕輕飛散,或再次勇敢的做那飛流的同盟軍,漂向谷底,增添瀑布壯觀氣勢;或順流飄散,使這黃瀑布更如夢幻般飄渺。
觀壺口瀑布,看淡得失。墜落雖有挫敗感,但從萬丈深淵里激起的飛沫,卻也會幻化為七彩虹。原來經(jīng)受磨難歷練的心靈,可以調(diào)試出笑對風(fēng)雨的樂觀情懷。
其實30年前,為了圓幸福生活的夢,我已生活在母親河的支流——渭河畔。常常笑迎條條小溪融入寬闊河床,常常目送滾滾浪濤奔向母親河懷抱。
后來才知道,童年時,家門前那條灃河,也是渭河的一個支流,也流入了母親河懷抱。只是沒出過家門,沒經(jīng)受過苦難打磨擦拭的心靈,竟不識眼前的河水,卻也是黃河血脈,卻也有黃河魂魄,卻只把夢想寄托在遠(yuǎn)方,也只在仰望遠(yuǎn)方中,苦澀圓夢。?
走過夢幻童年,跨過苦讀歲月,歷經(jīng)生活艱險,邁出家門方知:童年時,家門口的小河,就可以通往母親河;童年,就已走在圓夢路途中。童年,是夢想的播種機(jī);夢想的路,就在每個孩子的眼前和腳下;夢想的路,也是圓圈套圓圈;圓夢人,購買的旅行船票卻可以是雙程的。
親近您——黃河,是我的童年夢想。用終生圓夢,會讓時光從容,童心永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