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有獎金”征文】紅杏(小說)
一
廣袤無垠的豫南平原上,一輛大巴車行駛在國道上。
國道兩旁那一望無際的麥田已經(jīng)涂上了金黃,那連綿不斷的稻田里剛被翻新的泥土,如鋪上了一床床褐色的絨毯,那一片又一片的荷塘,荷葉青青,碧波蕩漾,處處蕩漾著魚米之鄉(xiāng)的豐美。
坐在車上的姚紅杏雖一身學生素裝,但她那出水芙蓉般的臉龐卻顯得十分純美,她望著窗外那一派美麗而富饒的田野,激動地喊道:“大明,你看!太美啦!你看那荷塘、魚塘、荷葉青青,碧波蕩漾,多美呀!”
坐在姚紅杏對面的崔大明自豪地說:“怎么樣?還是我的家鄉(xiāng)好吧?嫁到我家你就掉進福窩里了!”
姚紅杏仍沉浸在那神奇的荷塘里,她望著窗外神秘兮兮地問道:“那蓮花真的能睡在蓮葉上嗎?”
崔大明喜不自禁地說:“真的?。∧墙兴彛臣遗禾链宓教幎加羞@種蓮花!”
姚紅杏興奮地叫道:“太好了!”
就在這時,售票員提醒旅客們:“旅客同志們!蓮花鎮(zhèn)車站快到了,有到蓮花鎮(zhèn)和藕塘村去的旅客,請你準備下車!”
汽車在標著蓮花鎮(zhèn)站站牌前停了下來。
崔大明與姚紅杏下車拐向了通往藕塘村的村級公路上,崔大明指著不遠處一個綠蔭覆蓋下的村舍說道:“你看,那就是生我養(yǎng)我的藕塘村!”
那是一個綠樹成蔭、藕塘遍布的平原村莊,村街上那紅磚藍瓦的農(nóng)舍錯落有致,或在魚塘邊,或在藕塘旁,崔大明的家就在一片藕塘旁邊,門前有一棵高大偉岸的青錢柳。崔大明帶著姚紅杏朝門前走來,頓時引來了不少人羨慕的目光,也招來了不少人的夸獎,羞得滿面通紅的姚紅杏低著頭直往崔大明的背后躲著。
一群婦女投來了羨慕的目光,竊竊私語著,一位領(lǐng)頭的二嫂向崔大明打著招呼:“大明,回來啦!呦,還帶回個俊媳婦哩!”
崔大明滿臉通紅地說:“二嫂,莫見笑??!”
那位二嫂說:“大明呀,你二嫂我還沒見過這么俊的媳婦呢!”
一群婦女附合著:“就是嘛,美如天仙?。 ?br />
崔大明美滋滋地說:“謝謝嫂子們夸獎!”
姚紅杏不好意思地拉了一把崔大明說:“快走!咱倆還沒結(jié)婚呢!”
崔大明厚著臉皮說:“沒事兒,結(jié)婚沒結(jié)婚都一樣!”
崔大明與姚紅杏說說笑笑地便來到了大門口。
崔大明一進大門就高喊著:“爸!媽!你們快出來看哪!我把誰給你帶回來啦!”
崔大明的話音剛落,就從正屋內(nèi)走出了一個高大魁偉的大娘來,她就是崔大明的母親,她驚喜地喊著:“呦!可把俺媳婦盼回來了!”說著上去一把挽住了紅杏的胳膊親熱地說:“好兒媳哎,你可把媽給想壞了!早就聽我兒說你咋好咋好,他拿個照片讓我看,可那照片小,看不真?。∴?,這一見真人比照片兒還俊一百倍呢,哈……”
就在這時,一個渾身濺滿了泥巴漿子的中年男人,肩上背著魚網(wǎng),手里提著一桶活蹦亂跳的魚,風風火火地走進院來,他就是崔大明的父親崔平原。
崔大明急忙上前接過崔平原手中的魚桶說:“爸,你回來了,打這么多魚?。 ?br />
崔平原說:“你媽說你倆今兒要回來,就催我去塘里撒了一網(wǎng)!”
崔大明對紅杏說:“這是咱爸,快喊爸呀!”
姚紅杏羞澀地低下了頭。
崔大明埋怨道:“真笨!”
大明娘奪過了大明手中的魚桶說:“就你能!人家不是剛來嘛!還不快領(lǐng)你媳婦回屋去!”轉(zhuǎn)而又對崔平原說:“他爸,咱去給媳婦做飯去!”
大明娘與崔平原往灶房里走去,崔大明領(lǐng)著紅杏往堂屋里走去。
姚紅杏一走進堂屋就被屋內(nèi)的陳設(shè)所吸引住了,堂屋內(nèi)地板全是鐵紅色的地板磚鋪成的,乳白色的磚縫潔凈如畫。屋內(nèi)的陳設(shè)古色古香、樸實大方,電視柜、木制沙發(fā)和放在方桌兩旁的藤椅全是古銅色的,中堂上掛著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等人在機場上歡迎鄧小平從莫斯科返回的巨幅畫像,畫像兩旁的條幅是:翻身不忘共產(chǎn)黨,幸福不忘黨中央。姚紅杏望著這眼前的一切便陷入了沉思。
崔大明走到紅杏跟前問道:“怎么樣?我們家不錯吧?”
姚紅杏說:“你們家的政治空氣挺濃的嘛!你瞧這畫像這條幅,一般人家是不掛的。”
崔大明自豪地說:“不錯!不錯!你真是慧眼識珠啊!說實話,俺家就不是一般家庭!俺爸俺媽都是共產(chǎn)黨員,而且都是農(nóng)村干部!”
姚紅杏這才有所領(lǐng)悟地說:“怪不得大伯大媽對共產(chǎn)黨那么的有感情?!?br />
崔大明說:“不瞞你說,俺爸當過生產(chǎn)隊長,俺媽當過婦女隊長,現(xiàn)在還當著村婦聯(lián)主任兼治保主任呢!你來俺家住安全得很,誰也不會來查什么流動戶口,你就放心地住,住到我畢業(yè)后咱們一起結(jié)婚去上班!”
姚紅杏說:“這我倒很放心,可就是對你這里的風俗有些不習慣。”
崔大明說:“什么風俗你不習慣?”
姚紅杏說:“人家一進村,你瞧你們村里人那眼神那稱呼,媳婦長媳婦短的,把人叫得無地自容……”
崔大明說:“這是俺們村里人熱情好客的新風尚,也是俺們村里人對你的最高獎賞。怎么?不愿意?”
姚紅杏不好意思地說:“也太開放了吧!再說,俺還沒過門,你媽就兒媳婦兒媳婦地叫個不停,真叫人不習慣……”
崔大明說:“這你就錯怪俺媽啦!俺媽是盼兒媳婦心切呀!去年盼到今年啦!一聽說你來,又是殺雞,又是捕魚,今兒中午的飯肯定比過年都豐盛啊!不信,咱們?nèi)ピ罘靠纯矗俊?br />
二
灶房里案板上放著一盆雞、一盆魚和一盆紅棗蓮子湯,在淌著熱氣。
崔平原在灶前燒著火,大明娘站在鍋前正用鏟子翻著鍋里的蒜苔和肉絲,屋里彌漫著菜香和肉香。
崔大明一跨進灶房就大聲喊著:“媽,好香??!炒什么好菜???”說著就往鍋臺旁走去。
大明娘頭顧不上抬翻著鍋里的菜說:“饞嘴,就你鼻子長!”
崔大明說:“不是我鼻子長,而是媽炒的菜太香啦!”轉(zhuǎn)而用手推了一把姚紅杏說:“去,替咱爸燒火去!哪有晚輩看著老人家燒火呀!”
姚紅杏為難地說:“爸,讓我來燒火吧?!?br />
崔平原還正在為難時,大明娘轉(zhuǎn)過身說:“燒什么火呀,你個鬼兒子,這煙熏火燎的,快出去,馬上就開飯了!”說著就把崔大明和姚紅杏推出了灶房。
不一會兒,堂屋里的飯桌上放著一盆渾雞、一盤渾魚、一盆蒜苔炒肉絲、一盤西紅柿炒雞蛋和一盆紅棗蓮子湯。大明娘、崔平原坐在桌子的上首,姚紅杏坐在了大明娘身旁,崔大明坐在了崔平原的身旁。
大明娘先盛了一碗米飯遞給紅杏滿臉堆著笑說:“這第一碗先給俺這日盼夜盼的兒媳婦!好好吃,嘗嘗你老媽這手藝兒!”說著就從盆里往碗里夾著菜說:“這是渾雞,這是渾魚,這是專為你做的紅棗蓮子湯!你頭一回到家,可不要做假??!”接著又給崔平原盛了一碗米飯遞了過去說:“這一碗給你爸,你爸今兒一天也辛苦了,為了迎接兒媳婦來,又是殺雞,又是打魚,也多吃點兒。”說罷自己盛了一碗坐下說:“都快吃,快吃!”
坐在一旁的崔大明說:“呦!媽,我的呢?”
大明娘故意把臉一板說:“自己盛!”
姚紅杏欲起身說:“媽,我去給他盛?!?br />
崔大明得意地說:“這還差不多!”
大明娘一把按下了紅杏說:“叫他自己盛去!”
崔大明拿起碗伸手握住勺子盛著米飯,嘴里不停地嘟嚷著:“你瞧,我媽呀,剛給她帶個媳婦回來,她就成了偏心眼兒嘍!”
大明娘夾起一個雞頭往大明嘴邊一放說:“張嘴!”
崔大明叼著雞頭坐下,又把雞頭放在了碗里說:“謝謝媽!”
正當一家人說笑不止時,崔大明的妹妹崔小偉走了進來,“呦!這比過年還熱鬧呀!”
大明娘邊拿碗盛著米飯邊說:“這鬼女子,咋這會兒回來啦?你不是說不回來嘛?”說著把米飯遞了過去。
崔小偉把包往旁邊一撂說:“你瞧我媽說哪兒啦,我哥帶我嫂子回來了,廠里再忙,我還不趕緊回來瞧瞧??!”說著便擠到了姚紅杏身旁坐下說:“嫂子,你長得好漂亮好苗條喲!”
姚紅杏紅著臉說:“你也很漂亮的?!?br />
崔小偉欣慰地說:“謝謝嫂子夸獎!”說著從盆里夾了一個雞翅膀放進了姚紅杏的碗里說:“俺給嫂子夾一個雞翅膀!”說著又給崔大明夾了一只說:“再給俺哥夾一只,祝愿你倆比翼雙飛早成連理!”
崔大明娘驚奇地說:“噫,俺小偉挺會說話的嘛!”
崔大明半開玩笑地說:“有些人呀,如果再不聽我奉勸及早減肥,繼續(xù)橫向發(fā)展的話,注定嫁不出去的哦!”
崔小偉一聽氣得直跺腳說:“媽,你瞧俺哥……”
大明娘疼愛地拍了拍小偉的手說:“咋?我瞧我小偉胖乎乎的,怪好看的呢!別聽你哥瞎胡說!減什么肥呀,咱就是要吃得肥肥胖胖的,這才是咱新農(nóng)村大家閨秀的形象!”
大明娘的一番話引起了全家人的歡笑聲……
三
晚上,大明娘正在屋西內(nèi)間用刷子掃著那張嶄新的席夢思床,這時姚紅杏走進來拿過大明娘手中的刷子說:“媽,讓我來掃,這席夢思床還是新的嘛!”
大明娘從大立柜里取出了一套被褥放到床上說:“這是我給大明準備的結(jié)婚家俱,都準備了三年啦,也沒用上。這套被褥也全是新的,你一來全用上啦!”
姚紅杏望著席夢思床上那兩行紅艷艷的詩句,不禁默默地念誦著:“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腦子里突然閃過了千里之外老母親站在村頭銀杏樹下送別的情景。
大明娘望著陷入沉思的姚紅杏,深情地說:“杏兒,你……”
姚紅杏輕聲說:“沒什么,就是眼有些困了。”
大明娘說:“那就早些兒歇著。今晚媽陪你睡,咋樣?”
姚紅杏點了頭,“嗯”
大明娘關(guān)切地問:“晚上起夜嗎?”
姚紅杏羞于開口,低下了頭。
大明娘說:“這有啥不好意思的。”說著從大立柜里取出了一個嶄新的白洋瓷盆說:“這東西媽早給你們準備著呢!”
大明娘把洋瓷盆放在了床邊說:“你先睡,媽去給你爸交待一聲就來陪你睡?!闭f畢便走出了屋。
此刻,姚紅杏望著那潔白的瓷盆,眼淚不禁滴了下來,腦海里閃過老母親給她取盆的身影……
燈熄了,姚紅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大明娘不時地把姚紅杏伸在外面的胳膊放進被窩里。
姚紅杏終于睡著了,但她好像在做著什么夢,眼角上的淚珠在往下滾著……
大明娘心疼地伸手去擦著姚紅杏臉上的淚。
姚紅杏突然驚叫了一聲“媽”,坐了起來。
大明娘急忙用手撫摸著姚紅杏的頭安慰道:“杏兒,別怕,別怕,做夢了不是?”
姚紅杏撲到了大明娘的懷里說:“我想俺媽!”
大明娘撫慰著紅杏說:“好閨女!你想媽,媽肯定也想你的。好好睡,明兒給家里去個信或打個電話,叫你媽放心,在我這兒你受不了罪的?!?br />
姚紅杏柔聲說:“媽,你比俺親媽還親?!逼畔眰z緊緊地相擁著……
四
第二天一大早,崔大明要到學校去,姚紅杏把崔大明直送到了村頭西瓜田邊。
綠油油的西瓜秧已經(jīng)罩滿了瓜田,瓜田地頭的瓜棚一個接著一個,瓜田里瓜農(nóng)正在忙著整秧,瓜田邊國道上的大小汽車來來往往急馳著。
瓜田的另一邊崔大明與姚紅杏邊走邊說著向國道上走來。
崔大明安慰著紅杏:“聽媽說你昨晚就沒睡好覺,做夢都在喊你媽,想家啦?難道俺媽待你不親?”
姚紅杏說:“你媽待我挺親的,像親媽一樣。可不知咋回事兒,你媽待我越親,我就越想俺媽。我一畢業(yè)沒回家就跟著你走,我總覺得對不起俺媽……”
崔大明說:“你說的也是,不過,你也別太自責了,再有幾個月我就畢業(yè)了,到那時咱倆的工作一安排,咱們就立馬回去看她老人家。我向你保證,一定要對得起她老人家!”
姚紅杏說:“再等幾個月不算長,可我總覺得無事可做的時間真難熬?。 ?br />
崔大明說:“要不你再去干幾個月的臨時代課老師怎么樣?這只要給咱二伯父一說就可以,他是鎮(zhèn)教辦的主任?!?br />
姚紅杏說:“不必再麻煩人家啦,我就在家?guī)蛬屪鲂┗顑核憷?,不過,我得有個條件。”
崔大明問:“什么條件?”
姚紅杏望了望瓜田里人,轉(zhuǎn)而對著大明的耳朵悄聲輕聲說了些什么。
崔大明高興地叫道:“一個月回來一次?我一星期回來一次,怎么樣?”
姚紅杏指著正在瓜田里整秧的父親說:“你瞧!你爸在那邊兒呢!”
崔大明這才向著父親吆喝道:“爸,我上學校去了!”
崔平原站了起來說:“走吧,走吧!別誤了車!車快到啦!”
崔大明說:“爸,你不要太勞累了,干干歇歇!”
崔平原道:“知道啦!”
崔大明與姚紅杏急匆匆地往國道旁邊的站牌走去。
一輛中巴在站牌前停了下來。
崔大明站在車內(nèi)向姚紅杏招手,姚紅杏望著離站的中巴也在依依不舍地頻頻招著手……
自從崔大明走后,姚紅杏常常跟著大明娘到菜園子去幫忙。這菜園子雖然不大,但什么菜苗都有,一畦一畦的蔥苗、韭菜苗、黃瓜苗、番茄苗、西葫蘆苗,綠油油、水汪汪的,十分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