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印象
又一次來到西安。
不同的是,這一次沒有隨旅游團,沒有那種睡夢里突然被叫醒的慌迫,也沒有那種吃團餐索然無味胃直叫苦的窘難,更沒有一不小心就被導游帶入購物陷阱的擔憂。我和女兒背著背包,來一次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自由之旅。
有了網(wǎng)絡,一切變得方便而明晰,不再像盲人,因看不到標的而不得不央求人或弄一只狗兒帶路。
女兒在網(wǎng)上訂好了酒店,一下飛機,坐在機場大巴上,打開手機,我們就知道,酒店只需十分鐘路程。
瀟遙自在地步行,十分鐘左右來到酒店,酒店老板接著我們,笑容可掬地將房卡和晚上的話劇票送到了我們手中。
西安是舊相識,來過幾次了。有時是路過,有時是跟團游玩,說實話,我除了知道它是一座古城,里面有兵馬俑,其他實在想不起什么來。
這次女兒卻有她自己的思路。她要跟我去看博物館。她說,看一個地方不看博物館,那等于沒看。
那就看博物館。我欣然表示同意。博物館不需要門票,許許多多人在那里排隊領票。但我們不想耽擱時間,就花六十元買了兩張門票順利進入館中。西安是關中富庶之地,博物館的館藏令我大吃一驚,里面的寶貝真是令人眼花繚亂。豐富的史前石器器具令人耳目一新,秦漢時期的人俑各式各樣,面目如生。更令人大開眼界的是青銅器,真可謂富藏??!那些尊啊,鼎啊,碗啊,罐啊什么的,形態(tài)古樸,造型優(yōu)美。女兒對著那活靈活現(xiàn)的三羊方尊左看右看,愛不釋眼,左拍右拍,不想離開,看她入魔的樣子,我不禁感嘆,原來到這里算是白來了。
時代發(fā)展到唐朝,物品不再是青銅器,金銀器漸漸取代青銅器成為器物主流。金碧輝煌的金銀器具,精巧絕倫的鑄造工藝,令我這土包子大飽眼福,不由得大為慨嘆古代先人的智慧之高超,工藝之精湛。其中一只掐絲工藝的金碗,里面的花葉極端逼真,女兒用高倍相機拍下,看著煌煌生輝。更有九條純金金龍,其大如針,但是,那指爪須眉,卻是清晰可鑒,龍們或騰或躍,或曲或直,或動或靜,無不神態(tài)逼真,想象不出當時雕塑它們的藝人,是怎樣的胸有成龍,才能制作出這樣的藝術珍品。
因為出錢購了票,我們可以享受特殊待遇,看里面的唐代遺寶。西安地下富藏,令人咋舌。光小河村出土的歷史文物,其價值之大令人瞠目:金碗銀碗金錠銀錠金餅銀餅金帶鉤玉帶鉤金燭臺銀罐等等,還有各種陶器鐵器,價值是當時十五萬壯丁交納的一年皇糧。這些文物種類豐富,工藝精細,從一個側面反映和襯托當時經(jīng)濟的發(fā)達繁榮,毫不掩飾地印證著關中地區(qū)的富庶強盛。
看完博物館,天色已晚。想吃個地道的陜西泡饃,可是人生地不熟的,找了好幾家,都沒有,時間又不夠,只好在一個路邊小攤點了個酸辣粉和餛飩,價錢便宜,只要七塊,但是粉絲沒幾根,餛飩只有幾個,吃了等于沒吃,便宜沒好貨,真乃至理名言。
吃罷晚餐,趕到索菲特大酒店演出廳看話劇,名字叫《蔣公的面子》,票價還不菲,高的一千多塊錢一張門票。我不由得有些埋怨女兒,還真舍得。沒想到這一看,卻真的不枉此看,而且更深刻地看到了西安的另一面。
《蔣公的面子》講的是三個教授在文革中飽受批斗,互相揭發(fā)彼此的“罪行”,罪行的原委,是在蔣介石時代,蔣欲擔任中央大學校長,為了收服人心,將請三位學術界泰斗吃年飯。這三人中,一人恨透了蔣,因為是他,讓自己的學生血流遍地;一人比較溫和,因為他與蔣有師生之宜,一人看淡政治,在慘淡人生中以麻將自娛。圍繞去不去吃年飯的問題,這三人萬般糾結,彼此間又爭斗又互相憐惜,互相幫助又互相嘔氣,到最后,那因為學生而恨透蔣的教授,為了保存自己嘔心瀝血保存下來的書籍,接受了蔣的邀請,那自命清高以麻將打發(fā)時日的教授,也因為想吃到蔣請客時豆腐炒火腿而接受了蔣的邀請,而蔣的老師自不待言,三個學術泰斗,為了各自不得已的原因或者利益,最終都赴了蔣的年飯大宴,與政治達成了某種妥協(xié)。這個故事平淡無奇,沒有起伏的情節(jié),沒有煽情的語言,但它揭露人性深層次的無奈與丑陋,揭露社會沒有離開政治的學術的現(xiàn)實,鞭辟入里,具有震憾人心的力量。
過去,我們看到的電影,里面要么糟雜無比,要么震耳欲聾,讓人心生厭煩,像這樣安靜地感受一次人內心深處的正氣與邪氣、雍容與卑瑣,苦痛與歡樂、決斷與無奈的深層次沖突,還是第一次。可能只有我和女兒是千里迢迢來到這里,其他看客都是西安的年輕人。里面滿座,但非常安靜,甚至連咳喇的聲音都沒有,場中不時報以熱烈的掌聲。秩序如此井然,氣氛如此熱烈——它讓人體會到西安深厚的文化底蘊,大氣富貴的西安紳士性格。來了幾次西安,這是第一次體會西安原來如此“有派”。
看了話劇,心情有些激動。和女兒又在街頭找泡饃。吃了,不由得大叫其苦。太難吃了。
我和女兒決心要吃到西安最好的羊肉泡饃,最后在網(wǎng)上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一個樓外樓,在東三道巷。點了兩個,價格著實貴,六十八元一碗。但味道還算地道,一大海碗,有些油膩,不過主人又來了個酸梅湯,喝過,正好。
西安,不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