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凝香小筑,靜齋春微,為你研墨相守(散文)
恰當(dāng)春日,乍暖還寒。午寐醒來,披衣趿鞋,隨手束起散亂的長發(fā),推窗探望,未見人來。
茅檐下擺著一張梨木的舊方桌,兩把竹椅。旁邊的火爐上端坐著長把的鐵壺。炭火未滅,泉水尚溫,正好拿來沏茶。
茶還是前幾日朋友送的黃山毛峰,一直沒來得及品嘗,今日得了空閑不妨小酌一番。
凈了手臉,用案上豆青釉的雙耳三足小香爐燃一炷線香。香爐是我剛搬來小筑時你送的,它瓷質(zhì)精細(xì),釉色肥厚,光潤勻凈,雅致秀逸。令我愛不釋手,常在寫作時用來燃香怡神。而后,放一曲古琴。在清幽的微煙中,開始為你鋪紙,磨墨。
拿出一方暗綠的硯臺,手握松煙小墨,點三五滴凈水,這水是在冬末春初的時候,從半山腰那幾株梅樹上收集而來的晴雪所化。隱隱透著寒冽。旋磨出來,宛如一朵朵墨梅,飽滿濃郁,徐徐盛開,倏爾又凋萎,彌散。我一時看的出了神,想相挽,又無力。
不多時,鐵壺中水聲沸騰,趕緊用棉布墊了拎進(jìn)屋來。先熱茶壺,開水燙杯,隨即瀝干茶具,再加入茶葉,然后熱水沖一遍茶葉,迅速倒掉水,最后倒入大半壺水浸泡,靜待一會兒,便可飲了。
倒在杯中,煙氣氤氳,湯色淺黃明亮,香味鮮濃,輕抿一口,唇齒回甘。著實不忍鯨吞牛飲,閑著性子細(xì)啜慢喫。
平日里,總是你我二人靜坐對飲。此時你雖不在,我還是為你淺斟一杯,涼透了復(fù)斟,煙霧中仿似見你笑容舒展。
兩杯飲罷,學(xué)你展紙?zhí)峁P,從前只是充當(dāng)研墨,沏茶之職。并不精通文墨。因而頓覺此事猶難。握筆笨拙,青澀生疏。良久不敢下筆。只愣愣地看著筆尖在涼滑細(xì)膩的硯臺上輕舔墨膏,怕污了這凈白的絹紙。
若換作你,定不必如此苦惱。當(dāng)是揮毫潑墨,行云流水一般。常聽你說,行體當(dāng)屬王右軍《蘭亭序》第一,謝安石諸帖次之,顏,柳,蘇,米亦為世人稱頌。然對右軍之書尤為敬仰膜拜。王師兼善隸,草,行,楷各體,筆勢委婉含蓄,遒美勁秀,真可謂,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青松。在我看來,其實你那么多年的精研體勢,心摹手追。亦是形神兼?zhèn)?。雖然不太懂,好在看的多,略有一知半解。且看你的行書,稼纖間出,血脈相連,筋骨老健,鋒穎飽滿,風(fēng)神具備。每每手捧你墨漬未干的作品,總是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滑落。
想來,我真是少了資質(zhì)。放下筆,來到窗前的榆木長桌前。踏實完成我的稿子,這才是我得心應(yīng)手之事。
窗外橘紅的夕陽,溫溫的光暈,緩緩地映照在窗畔初綻的桃枝上,影影綽綽的花香,透過窗欞的縫隙,旑旎又多情。只是顯得酥軟松懈。晚風(fēng)漸至,稍有孤寒。
拾起荼錦的小茶盞,潑盡余茶。確實不愿飲盡它,那味道不似初時的綿柔,凈是冷苦。回身斜靠著床頭,拉開青花瓷制的立燈,獨守著一室昏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