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正
海正,鄰居,老好人,心里一點不老好。啥都清楚,能寫一手不錯的字,前幾年,門上就寫著,李新紅打玉米欠2元……有一種漢字的美,很工整。叫人不敢相信是海正寫的。
海正自己下苦掙的錢,舍不得花,誰都要不到去。
海正,飯量大,力氣也大,很能干苦活,力氣活。平時饑一頓,飽一頓,有時一頓吃一天的飯。
海正吃穿不講究,啥都能吃,啥苦活都能干,有人領著干,干活挺厲害的。他不適合干細致活,竅道活。所以他很笨,有一身笨力氣, 最適合拉車子、扛包子。海正不喜歡一個人孤獨的干活。給別人干活,有人陪著,有人說話,習慣了被人呼來喚去。
海正最喜歡給別人干活,能掙到錢,還能吃飽肚子。
海正,愛撿拾破爛,屋里被廢舊東西塞得滿滿的臉,連下腳的地方也沒有。屋里散發(fā)著齷齪,異樣的怪味,很難讓生命存活。所以,海正被自己逼到無處落腳的地步,一年三季都露宿門前的水泥路上,前幾天,寒冬里還偶爾吧床鋪弄到屋檐下睡。
看到他過著這樣的日子,叫人難忍和酸楚。
海正也有過快樂的日子。他哥嫂不在的時候,他在門前自娛自樂玩“惡作劇的”日子。他把過去搗辣子面,調料面的石頭姜窩頂在頭上,邊笑邊轉圈圈;把撿來的啤酒瓶,在地上排兩個,上面把瓷磚塊架上,在同樣架三層,最頂上還放一些瓶子或者其他物件,顯示玄妙,奇特。路過的人駐足稱贊,他最開心。在那些暖和的日子,海正把大電視搬到大路上演電視,鄰居都搬來凳子,邊看邊稱贊海正,此時他最開心。
海正,不說話,人都以為他老實,他就是不和人交流,成天低頭不語。
有一回,海正把火爐子搬到大路上,做肉。
我過去看爐火熊熊,鍋里沸騰,青煙沖天,肉在鍋里翻不起來。
海正拿勺翻。
我拿明換調侃:“海正,把肉給明換來一碗?!泵鲹Q搖著手,笑著說:“我不要,我嫌臟得很?!?br />
一陣笑聲。
海正也笑了。
是的,海正頭發(fā)長,胡子長,臉臟兮兮的,手黑黑的。不洗,不下點功夫洗,輕易洗不凈。還滴鼻涕,煙熏的眼睛,黑黑一圈,眼眶里噙著淚。真的是華子良一個。
父母在世時,給海正娶過幾個媳婦,媳婦都和她媽睡,她媽和嫂子強迫他跟媳婦睡覺,強力按住她和媳婦在一起,海正都沒把事弄成,其中海正能叫出名字的媳婦有,岐山的翠翠,降帳的啞巴還有巧霞。海正說:“翠翠很漂亮,他最喜歡翠翠”。
巧霞跟了他的弟;翠翠,他領著石佛廟逛廟會是時弄丟了;降帳的啞巴媳婦他自己給送回娘家了。
現在,海正一直過著單身的日子。海正吧媳婦當成他干活的幫手,忽視了媳婦的另一種功能,愛情,他沒有奢望。他在沒有愛和被愛的盲區(qū),過著原始的無愛 生活。
建立家庭,他沒想過,也不知道怎么建立。
是他自己錯失了心愛的機會,可留戀的翠翠。唯一一個讓他心動的傻女人還在海正心里存活著。幾十年了,不曾忘記。
前天,海正流鼻血了,流的很多。我見到了路上的血跡斑斑。幾攤,還有血點點。
他哥趕緊領他去縣上醫(yī)院看了,可能,弄點藥,沒大事就回來了,看完醫(yī)生,往車站走,海正給他哥說:“我給你買點啥吃噶?!彼绾芨袆印?br />
沒想到平時傻乎乎的海正今天這么有心。
昨天,海正又流鼻血了。
中午,我下地回來,海正的哥哥和弟弟在吵架,吵的很兇。
午飯后,還在吵。
勸不住。
他的弟弟,請來當年說事的幾位來評理。
老曹來了,當年的村長來了,他舅來了。
吵的不休。
他嫂子邊哭邊訴說著自己的委屈。
他哥面紅耳赤。
他弟依依不饒,嫌他哥不給海正看,白得了父母的家產。
他哥拿來兩瓶農藥,拉弟弟到父母墳前喝。
他弟怕了,騎著摩托走了。
他哥渾身還在顫抖 。
海正躲到屋里不出來,沒說一句話。
海正身體很壯實,一般不得病。好著的時候,能掙點錢,自己用,也補貼家用;一旦生病,命運像風浪里的一條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