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糾結(jié)在一起的故事
作品名稱:瘦月亮 第二部 作者:透明秋語 發(fā)布時間:2014-12-23 17:40:23 字?jǐn)?shù):3450
三
川南回到陸仙兒旁邊,繼續(xù)扯著雜草。
陸仙兒小心地問:“隊長叫你干啥?”
“哦,他說上面給了我們寨子的知青一個回城指標(biāo),他給王健了?!?br />
“怎么給了他呢?這不成了越干活越倒霉了么?”
話雖這么說,陸仙兒的臉上仍然顯現(xiàn)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
“讓他走了也好。只是肖曉微慘了,王健非甩了人家不可?!?br />
“哦?是咋個回事?能說不?”
已到田邊了,其它的人都上了田坎,準(zhǔn)備著到第二塊田里去,只剩下他倆繼續(xù)圍殲簸箕大小的一塊雜草。川南道:“有啥不能說的?你的嘴那么嚴(yán),又不會去給他們廣播?!北惆涯鞘碌膩睚埲ッ}說了一遍。
陸仙兒說:“我要是肖曉微的話,非找他拼命不可?!?br />
“你怎么可能是她呢?人家是個女的?!?br />
“我就是女的……哦,不是,我是說,如果我是女的,如果我是肖曉微的話……”
“你看你,這有什么值得臉紅的嘛,一付妹仔像。我這才曉得,那些個混名兒起得是有道理的?!?br />
“去你的?!标懴蓛簭堉浑p泥手,做了個要抹在他身上的動作。川南卻不躲不讓,說:“抹吧,抹吧,反正我不想洗衣服,弄臟了你得給我洗?!?br />
我倒是很想替你洗衣服,洗一輩子,只可惜,你的心中有個立秋。陸仙兒在心里說。
川南的手深深地挖進泥里,將案板草長長的根挖出來。突然他觸到一個肉嘰嘰的東西,條件反射似地鉗住,逮了出來,一條足有大胡蘿卜粗細(xì)的黃鱔:“哈哈,果然被我說中,今天晚上有火燒黃鱔吃了?!泵Τ读藗€結(jié)實的草莖將鱔魚的鰓穿了起來。他把那黃鱔掛在田坎上的一棵樹上,對陸仙兒說:“記著走時帶回去,給小五和小六吃。”。
“就你貫著她倆!”陸仙兒說。
扯完這塊田里的草,兩人又下到一塊誰都不愿去的小田塊里,這里的草比剛才那塊田還要密。陸仙兒有話要對川南說,巴心不得避開寨里的那些人,川南干活向來不會偷奸耍滑,當(dāng)然是挨著田塊扯。
“空下來我還是要想辦法試一試其它方法來除草,找一個省力省心的好辦法。你看這草,青蛙都可以在上面跳舞了?!?br />
“不說草了,我有正經(jīng)事要對你說呢?!标懴蓛阂槐菊?jīng)地說。
“哦,這么嚴(yán)肅?那你說吧?!?br />
“明天你得到公社去一趟?!?br />
“我到公社去干啥?這些天我都在外面跑,還想靜下來好好掙點工分呢?!?br />
“如果是我求你,幫我辦點事呢?”
“那當(dāng)然另當(dāng)別論。”
“我爸叫我明天去場上相親……”
“好事呀!你也老大不小了,寨子上像你這樣的小伙子還有幾個沒找對象的?難怪你爸要急了。”
“可我不能去……”
“為什么?你病了?怕女方瞧不起你?如果像你這樣標(biāo)致的小伙子她都看不上的話,那她就太沒有眼水了!”
“川南,你別取笑了我了,反正,我有特殊情況,的確不能去。”
“那你是想……”
“我是想……讓你幫我去……”
“幫你去相親?!你沒發(fā)燒吧?涮啥壇子……”川南學(xué)著當(dāng)?shù)厣矫竦目谖?,也說了個土語,用“涮壇子”替代了那個“開玩笑”,反正說的是一個意思。
陸仙兒急得滿臉通紅:“我要怎么說你才明白呢?我再說一句,我不能去……”
川南驚訝地看著陸仙兒,這才明白陸仙兒心里有著許多的難言之隱。其實,川南早就對他這個好朋友的一些事情有過懷疑了,比如她從來都不邀請川南到她住的屋里去,也從來沒有見她在池塘洗過澡,他甚至懷疑過陸仙兒是個女孩兒,但一想到她和自己一塊守夜,一塊兒在山里采藥打獵,特別是她那種在懸崖上攀登的瀟灑模樣,寨子里沒有幾個人能做到,又笑話是自己莫名其妙了。她要是個女的,這個寨子里的人會不知道么?她要是個女的,能和自己一起在一張守夜的床上過夜么?會和川南在山里一待就是幾天么?
但是,她為什么不愿意去相親呢?川南想問,但又沒有問,刨根問底不是他的風(fēng)格,能告訴你的,人家自然會告訴,不能告訴你的,自有不告訴的道理,這就是川南的行事作風(fēng)。
其實,只要川南再認(rèn)真一點,是不難發(fā)現(xiàn)陸仙兒的秘密的。但他的心思沒有在這些事情上,他的精力幾乎都用到了“悟”上。悟爺爺留下的那些治病的方法。爺爺留給他兩本醫(yī)書,分為上下冊。上冊講的是一般的查病治病方法,包括針灸、按摩及湯頭藥方等,而下冊就是一些不常見的了,比如點穴,再比如一些說出去會讓別人認(rèn)為是巫術(shù)邪術(shù)的一些東西。有一些方法甚至爺爺也沒有弄懂。他一個個的習(xí)練,一個個鑒別,總是為自己的新發(fā)現(xiàn)而驚喜若狂。處在這樣一種情況下的川南沒有發(fā)現(xiàn)陸仙兒的秘密也就不足為奇了。
“我曉得你不明白,你現(xiàn)在也不用明白。不過我答應(yīng)你,總有一天,我會自己向你坦白的。要得不?明天,幫我去一趟,回了她……我會和你一起去的。她就在鎮(zhèn)上小橋邊的大黃桷樹下等我……”
川南說:“好吧。誰叫你是仙兒呢。我上輩子就欠了你的,去還不行么?”
“真的?你答應(yīng)了?”陸仙兒欣喜地問。
四
王健給坐在門邊的秘書小劉打了個招呼,徑直走進了縣知青辦主任王聯(lián)舉的辦公室,引得幾個還在外等候的知青和家長一陣報怨,嘀咕道:“他怎么那么特殊,一來就進去了?”
秘書的嘴角往上一翹,不緊不慢地說:“哦,他前天就來了。是奉王主任的令為別人取材料的?!?br />
那些等候的人知道劉秘書說的是假話,但又能怎么樣呢,能抗議么?那些圖嘴巴痛快的話,說了也是白說,搞不好還要得罪人,給自己的孩子造成不良影響,就都閉了嘴不再說話了。
“嗬嗬,是王健呀。”
王主任笑容可掬地站了起來,親自給他泡了杯茶。
他見那個求他給自己兒子安排個好一點兒工作的家長還坐在哪兒,咳了一聲,問道:“你怎么還沒有走?我給你說得還不明白嗎?知青上調(diào)得先由所在生產(chǎn)隊推薦,拿到那張推薦表,才有了資格……我們縣知青辦也不得越俎代庖呀?!?br />
“可我娃兒已經(jīng)下鄉(xiāng)三年了,按政策應(yīng)該可以上調(diào)了呀?!蹦俏患议L還不死心,想做最后的努力。
知青辦王主任不耐煩了,說道:“別說你三年,就是五年、八年又怎么樣?沒有基層單位的推薦信什么都免談。你還是問問你那寶貴兒子在生產(chǎn)隊的表現(xiàn)吧?!?br />
那位家長失望地走了出去。
主任對守在外面的劉秘書說:“時間也不早了,小劉,今天就到這,讓那些知青和家長都走吧。改天再來?!?br />
王主任將門關(guān)上,走到王健面前,在他的肩上一拍:“怎么樣,今天又有什么讓我開眼界的?”
“家門兒主任,照了兩張,不曉得你滿意不?要洗出來才看得到效果。家門兒主任,如今這個不好照了,現(xiàn)在雨鴿她們點的幾個丫頭都警覺得不得了,白天根本就不在那兒洗澡,晚上洗也不再點燈,還有人站崗……我還是趁肖曉……上廁所的時候悄悄照的……”
“哦,精彩不?你的技術(shù)我一點都不懷疑,就是看有沒有那種好機會……”
“家門兒,洗出來就明白了?!蓖踅〉哪樕隙褲M了一種討好的笑來,這次他直接就叫王聯(lián)舉為“家門兒”,而沒有帶上主任二字,這既是他在進一步與王主任套近乎,又是試探王主任對不稱他“主任”會是一種什么態(tài)度。
“家門兒”這個帶著兒化韻的詞是當(dāng)?shù)赝琳Z中的一個特殊的稱謂,常用于同姓但卻沒有親屬關(guān)系的人之間套近乎,一聲“家門兒”就拉近了人們的距離,似乎在暗示都是一個姓,五百年前是一家。
王聯(lián)舉并沒有在乎王健的稱謂問題,仍然笑容可掬地說:“嗯,對頭,洗出來就明白了……怎么樣,推薦表拿到了?”
“當(dāng)然,我下鄉(xiāng)后表現(xiàn)那么好,典型的好兒童,他們不給我給誰?”王健也笑著說。
“拿到表就好辦了?!?br />
“家門兒……主任,你說過的和話喲,要給我找個好工作……”
“當(dāng)然,我這人說話肯定算數(shù),特別是對朋友!小王呀,今年在我們縣招工的有十來個單位,都屬于輕工業(yè),棉紡、絹紡,絲二廠、絲三廠、綢廠……工作都很辛苦。這俗話說了,‘輕工業(yè)不輕,重工業(yè)不重’。這些招工的單位都是以女工為主,雖說找朋友談戀愛相對容易,但男的去了大都是當(dāng)機修工,你斯斯文文吃得了那個苦?”
“那家門兒主任有何高見?”
“如果你不介意留在我們這個小縣城,我倒是可以給你支個招——”
“哦,您說?!?br />
“我們知青辦老張上個月退休了,雖然他的子女也頂了班,但頂班也不是說要頂他原來的工作,不可能就直接到機關(guān)呀。我呢爭取到了一個補充的招工名額,說好了,就在知青中招。是正式工!雖說開始是以工代干,但將來肯定要轉(zhuǎn)干的。就和劉秘書一樣。不知你愿不愿意來……”
“愿意愿意!”王健趕緊說道,“人往高處走,水往底處流。家門兒主任這樣提攜我,我當(dāng)然不能辜負(fù)您的一番美意……”
“那就好!那就好!”王主任說,“正好,今年知青招工馬上開始了,知青辦有好多事要做。地區(qū)還要組織知青辦資料評比。過兩天我還要下去檢查工作。你就從明天……不,就從今天下午開始上班。小劉,小劉!”
門吱地開了,秘書小劉走了進來,問道:“主任,您有何吩咐?”
王主任說:“你們都認(rèn)識吧,我就不再介紹了。王健到我們知青辦來工作,今后就和你在一個辦公室,下午上班后,你帶著他去領(lǐng)一下辦公用品,他的工作呢,就接老張那一攤吧。”
“明白了,主任?!毙⒚貢鸬溃殖踅≥笭栆恍?,款款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