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情意綿綿

　　找丁哲浩談話是必須的，他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而且又有人反映了，調(diào)查是不可少的。這個小子怎么回事？以前挺仁義的一個孩子，現(xiàn)在怎么跟白詩影攪在一起。真是讓人費解。
　　丁哲浩敲了敲門，聽到一聲‘請進(jìn)’推門而入。
　　“葛老師?！倍≌芎普玖⒃谵k公桌前，有備而來地望著臉色微慍的葛維。
　　“閱讀視野是怎么回事？”葛維開門見山，盯著不慌不忙的丁哲浩，這小子現(xiàn)在是面不改色呀。
　　“沒怎么回事?！倍≌芎频讱獠蛔?，偷瞟葛維。
　　“哲浩，你品學(xué)兼優(yōu)，又是一個勤奮刻苦的孩子，我就不明白，進(jìn)了三三九班怎么就變了？”
　　這讓葛維感覺痛心疾首，他可是他培養(yǎng)的重點苗子，萬一歪了，三三九班不就要咂了嗎？
　　“葛老師，我只是想拿回屬于我自己的東西?！倍≌芎评碇睔鈮?。
　　“書是你的？”
　　“是?！彼豢谝Ф?。
　　“是你的書怎么會在丁洛雪的位子上？”葛維直盯著面色緊張的丁哲浩，在老師面前，孩子還是孩子。
　　“是她拿我的?！?br /> 　　“她就在你前排，拿你的東西就不會被你發(fā)現(xiàn)？她會這么傻嗎？再說，一本書而已，她洛雪難道一本書都買不起？”葛維反問。
　　“老師，賊就是賊，看到什么都要。”丁哲浩過激地說。
　　“雖然我沒有教過丁洛雪，但是我也已經(jīng)向她以前的班主任，教導(dǎo)主任了解過她的情況，她壓根就沒有什么偷摸的惡習(xí)。一向都很規(guī)規(guī)矩矩的女孩會拿你的書？”葛維直視丁哲浩，他臉上開始泛紅。
　　“老師，人是會變的，說不定她上高三就變了?！倍≌芎坪f。
　　“你也變了是吧？”葛維一句話打住了丁哲浩，他愣怔了一下，低下頭。
　　“好了，這件事我不想擴(kuò)大影響面，不管書是誰的，你要了就要了，但是必須在班里向丁洛雪同學(xué)道歉?！币欢ㄊ沁@小子無理取鬧，弄出這么一出惡作劇。
　　“為什么？她偷拿我的書我還向她道歉？”這不公平！
　　“她真的偷拿你的書了嗎？”葛維怒視丁哲浩，讓他的目光在他這么長久的注視下節(jié)節(jié)敗退，直到開始閃躲。
　　“丁洛雪的家境是貧窮，但是她是一個勤儉節(jié)約的好孩子，不僅珍惜父親的勞動成果，而且很珍惜自己的自尊。她一心一意就是想要上大學(xué)，改變自己的生活。怎么可能為了一本書就丟掉自己的前途。哲浩，你想想你自己做的事情，你對嗎？你以前很懂事，也很善良，怎么突然就變了呢？”葛維苦口婆心，希望丁哲浩不要在高三發(fā)生性質(zhì)上的改變，那樣的話這個孩子的前途可就完了。
　　“葛老師，我要調(diào)班?！倍≌芎凄嵵仄涫碌亻_口。
　　“調(diào)班？”葛維哭笑不得：“你知道為了進(jìn)三三九班，你媽找了我多少回，我向校長爭取了多少回？你想調(diào)班，我看你是想自毀前程。”年輕人說話不經(jīng)過大腦。
　　“那你就讓丁洛雪調(diào)班?！狈凑幌肟匆娝?。
　　“你跟她有仇？”葛維注意到了這一點。
　　“沒有。”丁哲浩顯然口是心非，在說這個詞時，咬牙切齒，雙手緊握。
　　“那你為什么要她調(diào)班？”沒有理由的事情。
　　“我不想看到她?！彼蛔忠痪涞卣f出自己的心里話，每說一個字都帶著一股極大的憤怒。
　　“回頭我找你媽聊聊?！备鹁S看出來了，這孩子心里對丁洛雪有積怨。什么積怨不知道，但是很明顯了，這樣談下去沒有結(jié)果，只好搬出他媽來鎮(zhèn)壓。這一招很靈驗，丁哲浩是個孝子，最怕一些小事找他媽。他急了：“葛老師，這是我的事，你別打擾我媽行嗎？”
　　“可以，那你說怎么解決？”葛維讓他自己拿主意。
　　丁哲浩清楚這是老師在壓制自己，只好答應(yīng)：“我向她道歉?！?br /> 　　學(xué)校門口不遠(yuǎn)處，有個小書攤，書攤老板是位三十出頭的青年，肥肥胖胖的，見到誰都是一臉的微笑。資俊甫在書攤上翻看了一下，似乎在找什么。
　　“小兄弟，找什么？”青年瞇眼笑著問。
　　“吉林版的閱讀視窗，有嗎？”
　　“你是說那本書，有?！鼻嗄陱臄偽幌旅娴募埾淅镎伊艘粫?，找出一本嶄新的閱讀視窗，遞給資俊甫。
　　“多少錢？”
　　“二十七，最后一本了，算你便宜。”青年哈笑。
　　資俊甫沒有多問，付錢走人。
　　陽光灑下了，迷離了人的視線。
　　丁洛雪跑進(jìn)校內(nèi)的槐樹林，遠(yuǎn)遠(yuǎn)看見林蔭下站著一身白色休閑裝的資俊甫?？窗桑退惆l(fā)校服也沒有什么用，大家還是我行我素。她含笑走近他，有些不理解他為什約她到這里來。
　　“謝謝你上次幫我。”道謝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沒有必要搞得這么神圣。
　　“不客氣，因為我相信你?！彼湍敲匆痪湓频L(fēng)輕的話，一下就吹散了洛雪壓在心頭的怨憤。
　　“那你找我什么事情？”他不會只為了聽她說謝謝吧？
　　資俊甫把書從背后拿出來，遞給她。
　　“看看一樣嗎？”
　　洛雪驚喜，拿過來翻看了一下，興奮地點點頭，“你買的？”
　　“嗯，學(xué)校門口的小書攤?！?br /> 　　“多錢？”
　　“二十七?！?br /> 　　“二十七？”洛雪皺眉苦笑：“我買的二十五，他多要了，一定看你穿得好就多要了兩塊錢。走，去找他?！甭逖┳钣憛挷徽\實的生意人。資俊甫沒有動，淺笑：“算了，就兩塊錢?！彼挪缓靡馑紴榱藘蓧K錢去找人理論，再說自己也沒有跟人家砍價。
　　“兩塊錢也是錢呀?！睂τ诼逖﹣碚f，兩塊錢就是爸爸踩著三輪車吆喝一上午的勞動。
　　資俊甫輕笑：“你很在乎這兩塊錢嗎？”
　　“我只是希望我們父母的勞動成果花得有價值。這本書本來就不是正規(guī)的，二十五就已經(jīng)貴了，還要二十七，就是價格不對。”她不是小氣，她是要物有所值。
　　“那咱們就去要?！辟Y俊甫拉著洛雪到學(xué)校門口不遠(yuǎn)處的書攤討要多出的錢。青年本想賴賬，見洛雪是熟客，也就不好意思了，只好一邊掏錢一邊賠笑：“算我健忘?！?br /> 　　洛雪也不想砸人家的生意，沒說什么，接過錢，拉著資俊甫就走。
　　她看得出資俊甫很尷尬，一個貴公子來討要這么兩塊錢，這恐怕會成為貴族里的笑話。
　　“兩塊錢我的了。”她據(jù)為己有，裝進(jìn)自己的口袋，給她也比給那個做生意不誠實的人好。
　　他臉帶微笑，雙目含情望著這個看似柔弱卻又很開朗、自信，一點也不自卑的女孩，很是感慨。
　　“你這么斤斤計較，將來一定是個好妻子。”
　　“當(dāng)你夸我了。”洛雪揚(yáng)起臉望到他眼神里蘊(yùn)藏著的某種情愫，臉色一片潮紅，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還握在他手里，急忙拉出來，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在乎自己的家境嗎？”他突然問。
　　“在乎呀?！甭逖┮稽c也不掩飾自己的想法：“我很在乎自己的出生，也很在乎自己的家境。但是就因為我在乎，我就要更加努力學(xué)習(xí)，用自己的實際能力來改變自己的狀況，給我爸爸一個好的環(huán)境?！?br /> 　　“命運(yùn)有時候不公平吧？”他經(jīng)常會聽到有些學(xué)生這樣抱怨。
　　“不公平的，可是你可以讓它盡量公平呀。這要看你自己的努力，不能指望別人來公平。你把自己打造成一個鋼鐵般的人物，那么命運(yùn)對你就不是不公平了?！甭逖┮幌蚝軜酚^，她從來不會為有一個腿有殘疾的父親而自卑，也不會因為自己是單親家庭而自甘墮落，這些反而成了她奮發(fā)向上的動力。
　　“你家很有錢吧？”她聽說他是個貴公子，只是不明白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培育高中，好像云市還有更好的高中可以上。
　　“比你們家好一點?！彼t虛。
　　“好很多的吧？”洛雪瞥著他不老實的回答，譏笑：“有錢也不能這樣花，要花得有價值。再說，再有錢也是你爸媽辛苦掙來的，又不是你的，你有什么資格浪費它們？”
　　資俊甫心悅誠服地點頭領(lǐng)教。
　　洛雪怕自己再說下去會讓人覺得自己在賣弄自己，停了話。
　　兩個人默默走回教室。
　　洛雪滿心歡喜坐到座位上，輕輕把書放在桌上。滿倩剛想開口問她這書哪來的，丁哲浩背著書包進(jìn)班，走到洛雪桌前，生硬地開口：“丁洛雪，對不起。昨天我態(tài)度不好，弄錯了，向你道歉?！彼淅湔f完，坐回自己座位。
　　洛雪憤然回頭，盯著他，“你弄錯了？那就把書還我！”這是證明她清白的唯一條件，否則全班同學(xué)以后會用什么鄙夷的目光看待她？
　　“書我是不會還的，到我書包里就是我的。除非你能證明它就是你的。”丁哲浩強(qiáng)詞奪理。
　　“你不講道理！”洛雪氣急敗壞，起身又要爭論。資俊甫遠(yuǎn)遠(yuǎn)的看了她一眼，她才緩緩坐下。恰好上課的鈴聲響起。
　　高三的生活本來就很緊張，加上丁哲浩的針鋒相對，丁洛雪的生活一點也不輕松。她就是不明白這個丁哲浩到底跟她有什么仇恨，這么三番五次地找她麻煩。晚自習(xí)后，和滿倩回宿舍。洗過之后，洛雪爬上上鋪看書。滿倩耳朵塞著耳機(jī)聽音樂，其他同學(xué)還沒有回來。白詩影走進(jìn)宿舍，像只驕傲的大公雞昂著腦袋，用力敲著門板。洛雪注視著她霸氣的舉動，不準(zhǔn)備接話。滿倩扯掉耳機(jī)，從床上爬起來，探出腦袋，不耐煩：“白委員，你干嘛呢？”
　　“告訴你們怎么保護(hù)環(huán)境，維持室內(nèi)空氣清新?？纯撮T后面的值日表。”白詩影孤冷地坐到床上，冷視著對面上鋪的丁洛雪，滿目仇憤地說：“丁洛雪，今天該你值日了吧？”
　　洛雪看了看自己床位上貼的標(biāo)簽，明白她發(fā)怒的原因，自己有錯誤就得趕緊承認(rèn)。她放下書，爬下床鋪，開始打掃衛(wèi)生。
　　她掃到白詩影腳下時，白詩影沒有移動腳步，蠻橫地踩了踩她手里的拖把，冷笑：“拖把要清洗過再拖，明白嗎？鄉(xiāng)下姑娘。”
　　那份羞辱與嘲弄如同萬根金針扎進(jìn)洛雪堅強(qiáng)的內(nèi)心里，泛起不小的波瀾。她悲憤，卻忍耐了，提著拖把走回洗手間，洗好后，提著出來重新打掃。在走到白詩影面前時，又遭她一頓搶白：“丁洛雪，你當(dāng)真以為自己是灰姑娘，可以攀上枝頭做鳳凰嗎？你這單薄的身段，要胸沒胸，要臀沒有臀，你拿什么來做白天鵝？”
　　丁洛雪也是被爸爸捧在手心里的寶，從小到大也沒有受過這份委屈，更沒有吃過這種冷言冷語。一個丁哲浩莫名其妙的針對，現(xiàn)在這個白詩影也是添油加醋地羞辱自己，她到底哪得罪她們了嗎？她扶直拖把，正視白詩影，不卑不亢地說：“白詩影，我沒有惹你吧？你干嘛這樣陰陽怪調(diào)的。”
　　白詩影站起身，高昂地昂著腦袋，想從氣勢上壓倒丁洛雪那份來自骨子里的高傲。
　　“丁洛雪，你渾身上下除了窮味就是酸味，你有什么資格跟資俊甫走那么近？”
　　她原來是在乎這個？丁洛雪感到好笑，“白詩影，沒有人不讓你跟資俊甫走遠(yuǎn)呀？”
　　“我當(dāng)然不會跟他走遠(yuǎn)，只是請你自愛，別弄臟了資俊甫的高貴。”
　　洛雪握緊拖把，真想打一架發(fā)泄心中的憂煩。可是她不能這樣做，她得努力做到忍耐，忍一切可以忍的。
　　滿倩急忙拉開洛雪。
　　“咱們別跟嫉妒婆計較呀！想想那些巫婆是多么的可怕，她們會讓比自己漂亮的女孩沉睡，會讓比自己高貴的女孩失去自由，甚至還會讓她們遠(yuǎn)離自己的視線。巫婆是多么地可怕呀！洛雪你不要得罪她們！”滿倩含沙射影，暗罵白詩影。
　　“一對窮酸樣！”白詩影氣得渾身發(fā)抖，又不好毀滅了自己高端的形象，憤憤然坐回自己床鋪里，看書。
　　“我們是窮人，不過也好過羨慕嫉妒恨的人。洛雪，資俊甫對你那么好，真是咱窮人的驕傲！”滿倩直言快語的話差點沒把白詩影肺氣炸。
　　“不要以為一個微笑整個世界就是燦爛的。那只不過是人家用慣的表情。”白詩影反唇相譏。滿倩咂咂嘴，看了看一臉平靜的洛雪，她似乎并沒有被激怒。
　　“既然是人家用慣的表情，也就沒有必要值得你白委員這么大加指責(zé)吧？你嫉妒也應(yīng)該找到地方，我們這些小角色哪里值得你這么用心呢？”丁洛雪也不是一個喜歡逆來順受的女孩，雖然會勸自己忍忍，但是實在忍無可忍的時候，她也會發(fā)飆，也會為自己的自尊拼命反擊。人不可以有傲氣，但不可以沒傲骨。她丁洛雪也不是那種別人一個微笑就樂不可支的人。只是某人自己心眼小，弄得滿目戰(zhàn)火。
　　“丁洛雪，就你這樣的還不值得我嫉妒?！卑自娪半p目通紅，憤怒到了極點。
　　“那就好，那你這么生氣，實在不值得。我們這些小人物犯不著招惹你，你還是快收起你的嫉妒心，好好的去尋找你的明天吧?！倍÷逖┸浹匀绱?。
　　“識相就離資俊甫遠(yuǎn)一點！”白詩影借坡下驢，不想再爭執(zhí)，怕自己影響不好。
　　“離他遠(yuǎn)不遠(yuǎn)恐怕還不是你我說了算的。你可以阻止我的腳步，未必能阻止資俊甫的腳步。”丁洛雪并不是對自己有信心，她只是想借用言語打壓一下白詩影的囂張。
　　“這么說，你認(rèn)為自己很有魅力了？”可惜，這也叫魅力，那她白詩影天生麗質(zhì)不就是暴殄天物了嗎？
　　懶得再費口舌，洛雪繼續(xù)干自己的活。
　　滿倩還不想敗北，第一次見洛雪這么勇敢，還真想讓她再耍耍威風(fēng)，沒想到她就偃旗息鼓了。
　　“就這么算了？”
　　“我丁洛雪壓根就不稀罕什么資俊甫，誰愛要誰要，就算他是一個高福帥也不可能那么輕而易舉進(jìn)咱們土豪妹的法眼。咱們也有自己的人格追求吧！”她不屑的人物白送你白詩影，也算是一種語言打擊。
　　“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卑自娪袄麓昂?，遮住自己，不再置氣。宿舍里安靜了下來，直到其他同學(xué)回來才又是一陣喧鬧，之后就是長長的沉寂。
　　在這片沉寂里，一顆無法安睡的心在突突地跳動著。開學(xué)的緊張氣氛加上丁哲浩的無辜發(fā)難，以及這個白詩影的刁難，讓洛雪平靜的生活多出了一些波瀾。但是那個高大帥氣的資俊甫確實給了她極度的安全感。他成為了這場風(fēng)暴中支撐她不泄氣的根源，可是他對自己真的是喜歡嗎？還是如白詩影所說，他的表情只是一種習(xí)慣?；蛘咚麑ε⒁仓皇且环N習(xí)慣？想得腦袋發(fā)蒙，她才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