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三章

　　第一章
　　
　　A市人才交流中心的招聘場地很大,中央被一條白色的鐵柵欄隔成兩塊。找工作的大學生和招聘單位的展位將這里圍的水泄不通。平時的空曠和安靜在每個周日都顯的很狹小和喧鬧。
　　康天作拿著投剩下的3份個人簡歷，夾在人縫里顧不上擦臉上的汗。大學畢業(yè)后，他就來到A市找工作。在漫長的40多天里趕了5場招聘會，最后都是空手而歸。
　　今天，招聘會的內容跟平時一樣，清一色的幾乎全都是推銷員的工作。康天作擠在嘈雜的人群里瞧著一張張痛苦、無奈的臉龐。突然對找工作產生了很強烈的抵觸情緒。
　　公路邊幾棵纖細的柳樹被太陽炙烤的無精打采，把葉子卷在一起；空中偶爾幾只俏麻雀在人的頭頂眨眼飛過，不敢做停留。
　　參加招聘會的痛苦經歷，在康天作心底烙上深深的痕跡。今天無論如何他都要找到一份工作。家里寄來的錢已經花的差不多了，而且房租和手機費都該交了。當思緒回歸現(xiàn)實，天作已被洶涌的人流擠到中央的鐵柵欄邊，他淺藍色的襯衣粘巴巴的貼在上身，嘴里干的像含著一團火焰，假如濺上一點火星，肯定會點燃，天作熱的幾乎要窒息，下意識的把簡歷舉在頭頂。
　　“天作、天作”同學費磊的聲音，天作看到他在前邊柵欄大把大把的抹著汗，可嗓子像失聲一樣發(fā)不出聲音，只是夢游似的順著費磊搖晃的礦泉水瓶子向前走。離他已經很近了，突然柵欄那邊一個短發(fā)、玲瓏的女孩很霸道的沖散人群，扒著柵欄就往上爬?？墒钱斔镜借F柵欄頂上時，卻找不到落腳的地方，“讓開、讓開”她驚惶的叫著，聲音還沒完全褪去人已失去平衡栽向康天作的周邊?？堤熳鞑铧c被她撞倒，并且波及到周圍的幾個人。費磊眼疾手快拉起身體已經傾斜的天作。
　　大家把所有的矛頭都瞄向翻柵欄的女孩。她揉著摔疼的胳膊：“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們兇什么？我身體不舒服，讓開！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哎！你撞到人，還有理啦？”費磊插了一句。
　　“對呀......費磊像捅了馬蜂窩，大家集體攻擊翻柵欄的女孩。她再爭論也是寡不敵眾。
　　天作大口大口的喝著水：“算啦！大熱的天別吵了！”對女孩帶來的沖撞沒有絲毫的怨言，只顧著和費磊說話。
　　四十幾度的高溫，另人無心戀戰(zhàn)。特別是康天作這個最大的受害者都不追究，他們感覺也很沒意思，曲終人散，大家重新奔向招聘會戰(zhàn)場的前沿陣地。找工作對每一名大學畢業(yè)生都是至關至上的。
　　在費磊那兒天作得知女朋友——夏雪來了，一時間，他像是食入的一劑興奮劑，頓時神采奕奕。當他在回頭解圍的女孩報以感激的微笑，涌向招聘會的出口。
　　
　　第二章
　　
　　在天圣發(fā)超市天藍色的大廣告牌下，康天作在很遠的地方就認出夏雪，在她旁邊還有同學鄭盈盈和裴凈。如果只有他們兩個康天作會興奮的給她一個月亮撞地球式的最親密的擁抱。
　　“過來，為什么不打電話？我好去火車站接你！”天作上前拎夏雪手中的行李。
　　但夏雪沒交給他，高高束在腦后的辮子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給你電話，你又不接?！?br /> 　　“天作，手機放家里了，沒帶在身上?！辟M磊替天作解圍。
　　“你們以為夏雪真生天作的氣呀？說實話??！”鄭盈盈逗笑道：“如果天作再不出現(xiàn)，過會整個A市早貼滿了尋人啟示了?！痹捳f完趕緊躲到裴凈的后邊,夏雪跑過來咯吱她。
　　裴凈操著一口陜西話：“夏雪別怪天作，招聘會現(xiàn)場有小偷，現(xiàn)在沒人敢把手機帶在身上，上次招聘會我就丟了手機?！迸醿粜奶鄣膿钢讣咨w。
　　夏雪無語，好像有難言之隱說不出，悄悄的走上前，把行李塞給天作。
　　康天作的雙眼滿是光彩的向女朋友眨著：“咱們走吧，天真熱”。
　　“夏雪的威力就是大，不費什么勁，強壯的康天作就變的服服帖帖?！庇荛_朗的說，把大家逗笑。
　　天作回應道：“費磊不也是你手里的棋子嗎！想放哪放哪?！辟M磊和盈盈尷尬的對視，但馬上逃離對方的眼神。
　　康天作租住的房子只有幾平米大，床和用箱子搭成的臨時家具占去房間的大半。床被三位女士坐滿，康天作和費磊席地而坐。夏雪環(huán)看著四周用紙巾不停的擦汗：“天作，房子這么小，沒有電風扇，晚上你怎么睡覺??？”
　　“沒事，我不怕熱，就當蒸桑拿?！碧熳鞅砻嬲f的很輕松自然，其實他最怕熱了，自從住進這里，他沒睡過一次安穩(wěn)覺，最近后背長滿了痱子，刺癢的難以忍受。費磊他們很少對康天作的家做評論，其實他們的境況和他也差不多。
　　
　　第三章
　　
　　裊裊的碳香升起在大紅門燒烤店的半空，天漸漸暗下，氣溫也降下，城市的街燈瞬間一齊點亮。
　　“干杯！”“cheer！”大家高呼舉杯，所有煩惱和壓抑統(tǒng)一卸下，難得的聚會和溢著冷氣的啤酒讓人沒有理由不高興。
　　夏雪和裴凈過去每次聚會總要找一大堆不喝酒的理由，但今天她們很主動。
　　酒剛下肚，費磊打個冷顫，立個約法三章：“不許談工作，不許談婚姻，不許談家庭”。
　　“我支持第一點和第三點，為什么不談婚姻？”康天作笑著反問。鄭盈盈把羊肉串遞到大家的手里：“我支持費磊的約法三章，天作如果你想談，回家和夏雪慢慢說”夏雪和裴凈笑著提醒她羊肉串還沒給費磊。
　　“你倆著什么急呀！”盈盈帶著些許的不自然把把幾串拿給費磊，她的眼神讓費磊緊張。他們兩個人一直都是若即若離的，不勉成為大家談論和開涮的焦點。
　　“費磊，喝酒！”天作替兄弟解圍。費磊瞧了盈盈一眼，從竹簽上銜下兩塊羊肉，和天作碰杯。啤酒隨著他倆突出喉結的蠕動，很快灌進肚子里。天作給費磊一支煙：“人這一輩子不容易啊，男人可是一個需要加倍保護的群體！”
　　“你們男人如果是一級保護動物，我們女人就是特級的，對不對？”盈盈向另外兩姐妹證實她說的話。
　　“我感覺好像進了動物園似的?！迸醿襞e起杯：“不說這些了，我們特級的喝一杯?！?br /> 　　“吆喝！”鄭盈盈奇怪的問：“今天裴凈怎么了？”
　　“今天高興......三個女孩子清脆的聲音很好聽，舉起杯盡情的釋放著快樂。
　　啤酒微量的酒精開始左右人的神經，約法三章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效力，每一人都激進的說著自己大學畢業(yè)后的遭遇。裴凈握著玻璃杯突然嗚咽起來，原來她身上一分錢也沒有了。
　　鄭盈盈站起來想走近她，但步子還沒邁出去，只覺得頭一陣眩暈，腳下像踩著一團棉花，又跌倒在坐位上，碰倒了好幾個酒瓶子。夏雪把裴凈抱在懷里，她哭的話都連不成句。
　　“我們辦公室好像要招一個打字員，我明天帶你過去看看?！编嵱参恐醿簦骸安辉S哭啦！眼睛哭腫了，明天怎么去面試?！迸醿粝氲矫嬖嚲途o張，因為在她記憶里已經無法查證失敗的次數(shù)。
　　裴凈和康天作都是西北人，不過裴凈的家鄉(xiāng)更加的閉塞和偏僻，她的祖輩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家里的一切生活來源都是父親和母親從黃土里刨來的，但他們有著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高瞻遠矚，他們希望自己的一雙兒女離開這片荒涼、貧瘠的黃土，過城里人豐富多彩的生活。
　　裴凈考上大學后，家里從牙縫里擠錢供她讀書，裴凈也很爭氣，每年都拿學校里最高的獎學金。今年剛畢業(yè)，弟弟裴雷考上了一所重點大學。父親和母親來不及高興就開始東借西湊的給兒子籌集學費，裴凈把大學最后一學期的獎學金寄給弟弟，自己只留200元錢出來找工作。
　　在招聘會上，裴凈能看懂招聘人員鄙夷的眼神。她意識到自己的土氣，也不會講普通話。其實她晚上做夢都想自己穿上時尚的衣服令人關注，但是這一切對她來說是不可能的，晚上回到鴿籠似的住所還要受女房東無休止的嘮叨。家里沒裝電話，又不想打到鄰居家給人添麻煩，她只有不停的給爸爸、媽媽和弟弟寫信，信中永遠是一系列美好的詞匯。在這里如果沒有天作他們她都無法想像自己怎么生活下去。今晚裴凈很高興，就在曲終人散時，她又開始擔心明天的生活。
　　康天作把身上僅有的50元錢拿出30元給裴凈，裴凈臉漲的通紅不好意思接?！芭醿裟隳弥?，我們現(xiàn)在處于人生的困難和低谷期，如果我們之間再不相互幫助，靠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天作很真誠的把錢塞進裴凈的手心里。夏雪、鄭盈盈、費磊都不約而同的盡力資助這個幾乎絕望的朋友。
　　氣氛漸漸冷卻，隔著虛無飄渺的煙霧，康天作迷離的望著幾張復雜的臉龐，感覺一陣寒冷。街上到處都是行色匆匆的腳步，生活的快節(jié)奏另人疲勞?；椟S的街燈把夏雪的臉映的更加的蒼白，她飄忽不定的眼神充滿了心事，康天作決定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工作，讓夏雪在生活上盡量不受一點兒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