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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機(jī)場 第三章 (6)

作品名稱:落霞機(jī)場      作者:麻雷子炮仗      發(fā)布時(shí)間:2014-12-06 23:01:21      字?jǐn)?shù):3787

  第三章(6)
   
  于國典在艦航指揮所,日子過得蠻滋潤,人緣兒混得也不錯,憑著他機(jī)靈的腦瓜兒,利落的嘴皮子,行俠仗義的為人,不怕賣力氣干活兒的厚道,再加上他一張酷似昆曲《斷橋》里那個白面小生許仙一樣的,招人喜歡的臉子,國典很快就和周圍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人都交上了朋友。
  其實(shí)要說這人吶,一是難得聰明,再就是難得厚道,可其實(shí),最最難得,而且還最最不易的,就是聰明還不失厚道。比方說,一個人聰明大了,有人會說你奸,可厚道的過了,又有人會嫌你傻。要是真能把這兩樣兒都捏到了一塊兒,全擱在一個人身上,那可就不能是靠著什么人來教你,這得說是起根兒上得來的一種秉性,再加上自個兒的一點(diǎn)兒悟性。國典的秉性,那該說是他從老輩兒山東人那里傳下來的厚道仗義,可這悟性,就得說是靠了他自己的聰明。別看他和人在一起時(shí),喳喳呼呼的顯得有點(diǎn)兒鬧,可這正是他的聰明之處。因?yàn)榇蠓彩侨藗儨惖搅艘黄穑际窍胍舜烁吒吲d興,和和氣氣,既然是有緣分相聚到了一塊兒,那么熱鬧一點(diǎn)兒,就總比大家伙兒在一塊兒呆著的時(shí)候,都那么干巴巴的彼此互不搭理要強(qiáng),這會讓人誤以為你是看不上人家,你自己覺著和別人沒話兒,自以為是清高卓群,其實(shí)那就是犯傻。
  國典愿意善待每一個善待別人的人,從不想背地里去陰誰,他覺得那樣為他所不齒,起根兒上就瞧不上這般人,可誰也別因?yàn)閲浜竦?,愿意善待別人,就以為可以毫不費(fèi)力地陰國典一把。逢這樣的事兒擱到國典這兒,那他也不怵撕破了臉兒就跟誰干上一回,只不過是輕易不愛這么干罷了。所以咱得說,國典算的上是條為人忠直的真正的紅臉漢子,不信,你就試著陰他一把,真要是把他給促狹的急了眼,可也一準(zhǔn)兒就有你好瞧的。
  艦航通訊站的女兵,好些日子以來一直就被一件說不出口的事兒給攪得心煩意亂。她們在話務(wù)總機(jī)值班室值夜班的時(shí)候,經(jīng)常會有一個操著蹩腳的北京話的男人打進(jìn)電話來,值班的女兵問他想要接哪里,他就用猥褻的腔調(diào)回答:我就想要你,想和你玩兒個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一正一反,一前一后;再不然,就問人家:你多大了,夜里該有個人陪陪你了等等,還有一些更加露骨,更加不堪入耳的下流話。
  那個下流胚打進(jìn)電話的地方,多數(shù)都是在指揮所附近各個戰(zhàn)勤崗位的值班室或休息室。這些地方離著通訊站的女兵宿舍不遠(yuǎn),好幾次女兵在更衣,洗澡甚至如廁的時(shí)侯,都發(fā)現(xiàn)有人扒著窗戶、墻頭兒,在那兒偷偷地窺視,夜間晾在女兵宿舍院子里忘記收起來的內(nèi)衣,乳罩,也會莫名其妙地不翼而飛。起初小姑娘們遇到這種窩心的事兒,都羞于開口對別人說起,可這下流的把戲競?cè)缓翢o收斂,反而愈演愈烈。女兵們私下里一嘀咕,才知道并非是僅僅自己遇到了可恨的性騷擾,原來竟有不少的女孩兒,都遇到了這么件窩心事兒,也就顧不得羞,一起報(bào)告了通訊站領(lǐng)導(dǎo),站領(lǐng)導(dǎo)馬上就向司令部首長匯報(bào)了此事。
  司令部首長聽到這事兒,把臉兒都?xì)獍琢?。從打艦航組建以來,還就沒有出過這么丟人的事兒,竟然還是發(fā)生在司令部的戰(zhàn)勤部門。參謀長即刻就把司令部直屬政治處的處長給叫過來,嚴(yán)令他速速徹查不殆。不久,有人放出風(fēng)來,說國典是北京人,又是在戰(zhàn)勤部門,經(jīng)常值夜班,平時(shí)常和通訊站的女兵在一起說笑逗樂兒,便把國典也列入了要追查的人當(dāng)中。國典知道此事后,氣得差點(diǎn)沒吐了血,同時(shí)也覺得特傷心,把直屬政治處那個到指揮所來找到他,要他這樣那樣的寫證明、找證人的干事,連嘲帶罵地給轟了出去。此事報(bào)到司令部首長那里,那個干事被司令部首長一通兒臭罵給訓(xùn)了回來,說是你們?nèi)魡螁尉褪潜苛它c(diǎn)兒,那倒也就罷了,卻竟然還是瞎了眼,分不出個好賴人??雌饋?,還是司令部首長深知國典的為人和秉性,也深知咬人的狗不叫這個透徹的道理。
  其實(shí),國典早已知道做出這等狗彘之事的那個人是誰。不久前,在他值夜班的時(shí)侯,曾不止一次見到過這個在北京生活過一段兒時(shí)間,會說幾句蹩腳的北京話的湖南籍參謀,賊眉鼠眼地在幾個值班休息室里,撇著些怪腔怪調(diào)兒在那里打電話。出于自己的厚道和不屑,國典并未將他告發(fā),卻沒有想到,他竟會是如此下作,竟然還含血噴人地倒打一耙。
  也算是冤家路窄,一次國典值完夜班,正遇到那人從指揮所里出來,也就沒廢話,隔了個十幾步,跟在了他身后,待他們走出了警衛(wèi)連崗哨的視線,國典就快走幾步,只用了武術(shù)功夫中的一招兒扁踹,踹在了那廝的膝蓋側(cè)面,就將他弄翻在地,緊接著上前去將其摁住了,堵住嘴,掄圓了小蒲扇一樣的大巴掌,只兩下,就把幾顆牙搧落在地。完事兒以后,國典并不多言語,站起身來,拍了拍弄皺了的上衣前襝兒,啐了一口說道:
  “臭丫挺的,兩天之內(nèi),要是瞧不見你去直政處那兒自個兒認(rèn)個帳,我他媽扁你個死。”說完,轉(zhuǎn)身揚(yáng)長而去。
  案子并不難破,半個月之后,這位還腫著半邊兒臉的老兄就搭上了南去的火車,滾回老家去了。
  國典倒沒那份心思去舉報(bào),實(shí)在是查案的人,挨了司令部首長一通兒臭罵之后,從此開了點(diǎn)竅兒,沒再多費(fèi)什么勁,就逮住了這個色鬼。要說是國典有什么功勞,恐怕就是那兩個大嘴巴搧過之后,嫌疑人的那一張豬臉,一下子就凸顯在了人前,想躲都躲不掉。后來聽人說起,那湖南人也是一種什么精神疾患的受害者,無法控制自己這種窺陰舐痔,癔想情迷的精神狀態(tài),和強(qiáng)迫癥,狂想癥,大概都是精神疾患的一種,只是這種疾患實(shí)在是太令人討厭了。
  痛揍了那個混帳東西,國典也為此多少挨了幾句批評。參謀長問他,那張腫得走了形的豬臉是怎么回事兒,國典就痛痛快快地告訴說,那是出自他的手筆。參謀長再問他還有啥話想說時(shí),他也就跟參謀長直說,不想繼續(xù)在艦航呆著了。首長知道前些日子那些愚蠢的調(diào)查,傷透了這個他十分喜歡的孩子的心,老頭兒耐下心來對他好一陣兒撫慰,國典便也沒再忍心讓老頭兒失望,答應(yīng)了這一陣兒先留下來不走,畢竟在國典的心里,還是十分感激這個和自己的老爹差不了幾歲的好老頭。
  幾天過后,國典大病了一場,渾身酸痛,牙花子腫得不敢吃東西,鼻子還一個勁兒流鼻血。去艦航門診部看了幾次,拿了些藥回來,卻并不見好,便抽空去了趟青島海軍401醫(yī)院,找大夫給瞧瞧是怎么回事。大夫看完,說他沒事兒,就是火大了些,給他開出來一張?zhí)幏街委焼?,讓他先去治療室打幾針消消炎。國典拿上處方治療單,去藥房拿了藥,然后就去了治療室?br />   治療室里,一個戴著大口罩,只露出了兩條細(xì)細(xì)彎彎的眉毛,眼睛略帶一些褐色的衛(wèi)生員,正在忙著為其他來這里注射的病號扎針。見到國典進(jìn)門,就迎了上來,先是沖著國典上下打量了一會兒,接著就在眼角兒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意。伸手接過國典手里拿著的治療處方單看了看,隨手指了指擱在屋角的一把椅子,示意國典,要他坐到那里去等候,隨即,便轉(zhuǎn)過身去,開始準(zhǔn)備注射。
  國典覺得和那個女衛(wèi)生員有些似曾相識,卻一時(shí)想不起是在哪里見過。于是,就還像以往一樣,在漂亮女孩兒面前,總是國典先開口,話癆一樣地和她們搭訕。憑了他嘴皮子利落,臉子還招人喜歡,每每也總能化解好些女孩兒常見的那種矜持,免去了年輕男女間初次見面時(shí)常會出現(xiàn)的冷場的尷尬。
  不過,他那屢試不爽的一招兒,這次卻似乎有些不靈。甭管國典怎樣笑容可掬,曲意逢迎,使上了渾身解數(shù)與那女孩搭話,那女孩兒對他卻是全然不做理會。只是簡單地應(yīng)付了一下在那兒一個勁兒沒話找話兒的國典幾句,接著就打斷國典提起的話頭,全無表情的問道:
  “以前注射過青霉素嗎,有過敏嗎”?
  國典略感到有些尷尬,臉上卻依然掛著有些僵僵的笑意,忙不迭的回答:“打過青霉素,沒有過敏?!?br />   女孩兒眨眨眼睛,不動聲色地又說:“還是試試吧,把外衣脫了,袖子挽起來?!?br />   國典順從地脫去上衣,露出胳膊來,讓女孩兒來為他做過敏試驗(yàn),做好之后,女孩就把頭扭向旁邊,不再去理會國典。
  國典悻悻地在屋角的椅子上干坐了半天,見還是沒人來理他,就自己走到女孩兒跟前去問道:
  “我可以注射了嗎,這都半個多小時(shí)了,瞅著也沒啥過敏反應(yīng)?!?br />   女孩兒回過身來瞅了國典一眼,又看看他胳膊上做過的過敏試驗(yàn)的情況,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去床上趴著吧,把褲子解開?!?br />   女孩兒轉(zhuǎn)身取過注射器,從消毒盒里取出一個大大的針頭安上,向下褪了褪在治療床上趴著的國典的褲子,咬著牙根兒照著國典的屁股,一揚(yáng)手就狠狠地來了一針,接著,又一股腦兒地把針管里的藥水推了個一干二凈,把個國典疼得呲牙咧嘴,卻又不好意思叫出聲兒來,好半天,才敢從床上蹭下地來,還是在提著褲子呢,也沒忘記了,還得堆下笑臉來沖著那女孩兒說一聲謝謝。
  女孩兒扯下一直戴在嘴上的大口罩,沖著國典嘿嘿一樂,笑吟吟的對他說道:
  “甭謝,我瞧你這陣兒像是有點(diǎn)兒熱,趕緊去找個涼快地兒呆著吧?!?br />   國典把嘴張得大大的,愣了半天神兒,心想這才剛開春兒,我這兒可熱個什么勁。再定睛仔細(xì)瞅了瞅那個眼珠兒略帶點(diǎn)兒褐色的姑娘,猛然間就想起了什么。
  “嘿,你是……”
  “嗯哼!”
  “咳,您瞧咱這事兒鬧的!”
  兩人一起笑了起來。
  起初,倆人還是繃著勁兒,都想把笑聲憋住,可忍不住,越笑那動靜兒就越大,到后來,倆人竟然笑得前仰后合,扶著椅子都直不起腰來,弄得滿屋子人全都丈二和尚,沒人搞得懂他倆唱的這是哪一齣。
  咳,這事兒怎么就這么寸,往他屁股上狠狠地扎了一針兒的那個女衛(wèi)生員,正是當(dāng)年在海軍大院兒的西門外,國典去翠微路瓜攤兒買早花西瓜時(shí),想去拍人家婆子,讓人家給嗆了個跟頭的那個女孩兒,真是人常說的,不是冤家不聚頭。
  不過,打那兒以后,冤家還就成了親家,對頭也成了朋友。七八年以后,國典的一個哥兒們,娶了這個有著一對兒褐色眼睛,長得有些像是個波斯女郎的漂亮姑娘,國典也就成了她的大伯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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