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游說縣令

　　
　　孫臏道：“反正已然如此了。再說，我們的目的是見縣令，欺騙是情非得已，他一個堂堂的縣令大人，不會與我們這些小輩一般見識的，而且我們看起來也不像普通的百姓，又有厚禮做退路?！?br /> 　　蘇秦聽完后，看看孫臏得意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點著他，“真有你的，看著你挺忠厚的，原來也是熊瞎子裝壽星——面善心不善?！?br /> 　　聽到蘇秦這樣說自己，孫臏覺得有點兒委屈，忙解釋道：“你今天見到的我，絕對不是平常的我，我平時絕對不會這么撒謊，甚至一點兒假話也不會說。今天是被逼到這個份兒上了，實在無計可施，只好出此下策。如果你有好的辦法，我們還用這么費事嗎？”
　　蘇秦也不爭辯，看著孫臏，然后搖了搖頭，嘆道：“希望等會兒別玻璃瓶里裝王八——原（圓）形畢露吧?！?br /> 　　“哈……”孫臏剛想大聲笑出來，忽然看到蘇秦警覺的眼神，忙捂上嘴，然后偷偷笑道：“五哥從哪里聽說這么多的歇后語，還怪有意思了?！?br /> 　　“噓！”蘇秦輕聲道：“有人來了?！?br /> 　　兩人的話音剛落不久，關(guān)今忠就笑嘻嘻地進來了。關(guān)今忠見到孫臏，笑呵呵地點頭哈腰道：“兩位少爺，縣令大人已經(jīng)在客廳等你們了。大人聽說是鄔家的親戚，高興得很吶，讓我千萬不要怠慢了。你們趕緊隨我來吧?！?br /> 　　孫臏偷偷看了一眼蘇秦，以慶祝他們謊言的成功。然后兩個人就跟著關(guān)今忠穿宅過院地朝客廳走去。
　　一邊走，孫臏一邊忍不住在心里感嘆：“什么清廉縣令，這么大的宅子，那得幾百年的俸祿才能買得起啊！不過，興許就像二哥說的，這是個喜歡晚上收禮的主兒?！?br /> 　　雖然黑咕隆咚，看得并不分明，蘇秦心里卻喟嘆不已：“好家伙！這么大的宅子，居然才是個縣令大人的，那朝中大臣豈不是住得更豪奢了嗎？看來，大丈夫不拼力掙出些富貴，真是枉活一世??！”
　　“大叔，這是大人的宅子？”蘇秦實在好奇。
　　關(guān)今忠小聲道：“這是大人剛買的，比起其他官員，這宅子夠小了。大人怕招搖，所以才這么清苦，也是難得一見的好官?。　?br /> 　　“天吶！”蘇秦心里吃驚道：“我不是聽錯了吧，就這還叫小呢？一個區(qū)區(qū)的縣令，俸祿才能有多少，居然能買下這么大的宅子?？磥恚氤蔀槿松先?，必須當官?！毕氲竭@兒，蘇秦忍不住又欣羨地看了看周圍，還是一片黑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可是他心里頓時亮堂了起來。
　　蘇秦正思索間，就到了大廳門口。
　　“二位少爺先在這兒呆著，小的先去通報一下?！标P(guān)今忠對孫臏道。
　　這時，屋里傳來了聲音：“老關(guān)，是兩位少爺?shù)搅藛?？?br /> 　　關(guān)今忠一聽，忙走到門口，低頭道：“回老爺，是兩位少爺?shù)搅?！?br /> 　　縣令郁時功這時笑盈盈地一邊走一邊說：“還不趕快讓兩位少爺進來，外面天涼，再涼著了?！?br /> 　　關(guān)今忠扭頭諂笑道：“兩位少爺請吧。”
　　還未見人，蘇秦就聽到郁時功熱情的聲音，心里越發(fā)覺得忐忑。孫臏這時拉著蘇秦進了大廳，正迎面碰上了郁時功。
　　郁時功極快地打量了一下孫臏和蘇秦，見他二人穿戴不凡，相貌堂堂，英氣勃發(fā)，舉止大方，分明有貴族氣息，顯然是人中龍鳳。他驚喜交集地擺手道：“老關(guān)，趕快把陛下欽賜的貢茶拿出來，招待貴客！”說著，他笑瞇瞇地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孫臏的手，拉著就往屋里走。
　　關(guān)今忠領(lǐng)命高興地下去泡茶了。
　　“兩位賢侄，深夜來此，不知所為何事？敢問鄔兄最近一切可好啊？”
　　蘇秦跟在孫臏的后面，臉上雖然還有笑容，心里卻緊張極了。
　　孫臏聽到郁時功的問話，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這動作頓時把蘇秦也嚇傻了。郁時功更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他趕緊拉住孫臏，孫臏卻使勁兒跪著。
　　“大人請恕在下無罪，在下方敢起身。”孫臏跪在地上，深深低著頭。蘇秦見狀，也急忙跪了下來。
　　郁時功又看了看孫臏和蘇秦兩個人的穿著和神態(tài)，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的確像是大戶人家的少爺，他只當是孫臏在家惹了禍，或許來這里避避的。于是，郁時功裝作滿不在意地勸道：“賢侄客氣了，什么罪不罪的。起來吧，我恕你無罪。”
　　孫臏聽到這話，才站了起來，左右看看，大廳里就他們?nèi)齻€人，于是鄭重地輕輕說道：“大人，說實話，我們不是鄔家的親戚?！?br /> 　　“什么！”郁時功剛才還是唯恐照顧不周的笑容，此時驚訝了一下，笑容頓時全散了。蘇秦剛站起來，一聽這語氣，又看到郁時功滿臉嚴懲不貸的怒容，頓時便傻眼了。
　　郁時功本來火氣都已經(jīng)上來了，可是看看蘇秦還鎮(zhèn)定從容地站在那里，自己也平靜了下來，還是微笑著說：“是不是做了什么錯事，不敢回家，所以來我這里避避？”
　　蘇秦一看郁時功誤會得越來越深了，擔心等會兒他知道真相后惱羞成怒，那就什么事情也辦不成了，不僅辦不成，說不定還會有意想不到的麻煩。于是，蘇秦趕緊跪了下來，“大人，我們不是存心欺騙您，是實在有事相求，可白天連大人的面都見不成，實在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況且大人剛才已經(jīng)說恕我們無罪了，總不能在我們這些晚生面前言而無信吧？您掌管一縣之大政，言出法隨，一言九鼎，百姓皆知大人之英明，望大人莫要與我們一般見識，切莫動氣?！?br /> 　　郁時功看看蘇秦和孫臏，完全知道了這實在是假冒的親戚，早已怒不可遏。可是，他努力忍著怒火，佯裝從容道：“起來吧。既然大半夜的跑過來，又不擇手段地想要見本官，想必也是有事。本官身為一縣之父母官，理當為百姓做主，何況二位看起來像是讀書明理的人，一定能分清輕重緩急。本大人不怪罪，起來說話吧，不過要簡單明了，宵禁的時間也快到了。”
　　蘇秦看到郁時功消了氣，于是站了起來，抱拳道：“大人處處以忠君為心，時時以百姓為念，公正廉明，宵衣旰食，大家都說不知哪輩子修來的福氣，竟能遇見大人這樣的好官?！?br /> 　　“你們趕緊說事吧?！庇魰r功胸中的怒火，此刻正在熊熊燃燒著。
　　“小人聽說昨晚衙門出兵蕩平了君閑山？這可真是大快人心??！”蘇秦一邊說，一邊暗暗觀察著郁時功的表情。
　　郁時功聽到“君閑山”三個字，心里一咯噔，威嚴道：“你們到底是來干什么的？不該問的不要問，我能留你們說幾句話已經(jīng)是格外開恩了，你們可不要得寸進尺，太不像話！”
　　孫臏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輕輕放在案幾上，笑著打拱道：“這是我們的一點兒心意，不成敬意，還望大人笑納?！?br /> 　　郁時功走到案幾旁，伸手打開了布包，只見白光耀眼，光澤喜人，原來是只白璧，成色還不錯，這可是久違的東西，內(nèi)心忍不住的歡喜頓時蓋過了怒氣?？墒?，他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將布包又包好了，輕蔑道：“看你們挺年輕的，想不到辦起事來還挺老道。你們今晚究竟來干什么，趕快說，本官沒這么多閑功夫陪你們嚼舌頭?！?br /> 　　蘇秦一聽這樣的話，趕緊跪倒在地，“大人務(wù)必高抬貴手。小人有幾個親戚不知死活，竟然糊涂得被君閑山的山賊蠱惑了去，不幸昨晚被大人抓了來。他們本都是安善良民，都是一時犯渾，才誤入歧途，大人身為一縣之父母官，明察秋毫，希望可以饒恕這幾個不懂事的鄉(xiāng)野村夫。我們在這里向大人謝罪了?！闭f完，蘇秦磕起頭來。孫臏也跟著跪下了。
　　“老爺！茶來了?！边@時，關(guān)今忠神采奕奕地端著茶壺進來了，看到孫臏和蘇秦跪在了地上，忽然感到氣氛不對。他偷偷地看看郁時功，不看不要緊，這一看，郁時功兩只眼睛瞪得快要噴出火的樣子，嚇得他心跳猛然加快，差點兒把茶壺摔在地上。
　　“下去吧！”郁時功牙縫里擠出來這三個字。關(guān)今忠像得了特赦的命令，趕緊退出了大廳。
　　郁時功眼睛瞟瞟桌子上的布包，再看看跪在地上的蘇秦和孫臏，再想想牢里剛抓回來的山賊，再想想本地大戶給他的承諾，他下了決心?！澳銈兤饋戆?，本官看你們也不是尋常人家的子弟，也不想為難你們。若是其他的事情，說不定本官還可以通融一下，只是這些山賊乃是縣里大戶和百姓的仇家。即使本官同意放了，他們也不同意，本官如果把縣里的大戶都惹了，把百姓都惹了，那這縣衙里的人靠誰養(yǎng)活??？”說著，郁時功把布包拿在手里，遞給了蘇秦。
　　蘇秦一看這招不行，于是說道：“大人自然深謀遠慮，考慮的極是?？墒沁@君閑山乃在衛(wèi)趙交界的地方，趙國一直是攻我之心不死。俗話說‘賊是小人，智過君子’，那些山賊可都是大字不識的村野匹夫。他們沒有讀過書，也不知道什么忠孝節(jié)義，誰能給他們利益，他們就聽誰的話。我聽說前幾任的縣令在時，君閑山都平平靜靜，偶爾下山，也不騷擾百姓。不知大人可曾記得，楚國邊界的少女與吳國邊境的女子爭著采桑葉，兩家怒而互相殘殺，兩國邊境長官知道后，也大為惱怒進而互相攻打，楚國掃蕩了吳國的邊境村莊。吳王惱怒，于是出兵攻打楚國，占領(lǐng)了兩個城鎮(zhèn)才善罷甘休。至此，吳楚成為世仇，這才有了之后的吳王闔閭滅楚，伍子胥鞭平王尸的事情。吳楚都是大國，為了幾片桑葉都能打起來，如今君閑山不是也在兩國邊境上嗎？幾十條人命總比幾片桑葉要貴重千萬倍，況且趙國剛剛攻打我衛(wèi)國，我衛(wèi)國雖然獲勝，但如果沒有齊國援助，恐怕是兇多吉少。且趙國日益強大，這終非我衛(wèi)國之福，我們躲避趙國還唯恐不及，若那些山賊為了眼前利益倒向趙國，不知朝歌將處于何地？”
　　郁時功聽到蘇秦的話，著實驚訝了一番，他實在沒有看出這個年輕人居然有這樣的見識。不過，他頓時也沉默不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