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回長沙(隨筆)
秋風(fēng)習(xí)習(xí),烈日炎炎,我再次來到長沙。我都不能稱為“來長沙”,因為我在這生活了近三年的時間,我不是游客。而且這次來,是處理我曾經(jīng)住過的房子。判斷在哪個城市是扎根的其中一個標(biāo)準(zhǔn)----就是是否置業(yè),所以我是“回長沙”。
回來的行程頗費周折,是一段高鐵轉(zhuǎn)一段綠皮火車?,F(xiàn)今交通便利,原本是有直達(dá)車的,但直挺挺坐五個小時,對我這個患有腰疾的人來說不是很友好。我是在傍晚乘車,凌晨下車,在火車上過了夜。一路輾轉(zhuǎn),一路顛簸,也好,現(xiàn)在難以體會這樣的旅行生活了,算是一次懷舊之旅吧。
站前廣場上還是很多人。近四十度的高溫炙烤著,沒一會衣服就已經(jīng)濕透了。眼鏡也浸泡在熱氣里,起了一層薄薄的霧??諝庵袕浡还蓾駳?,仿佛是烈日下蒸騰的水汽。公交停車場更是好多人,公交車沒有那么早,人們都擠到粉店點一碗長沙米粉來嗦。結(jié)了賬走出去,感覺每個人的脖子都伸得長了些,頭也昂了些,似乎嗦了粉就是湖南人了。我也不例外,一個北方女子,端著碗特意加重語氣地朝著店家喊“加辣”,滿頭大汗心中暢快、趾高氣揚。在美食面前,一定不能分男女,女子也有抒情的權(quán)利。
長沙米粉真是太有名了,臭豆腐、茶顏、米粉可以號稱長沙美食的三大名片。不僅游客慕名,當(dāng)?shù)厝艘部淘诠亲永锍蔀槿粘??!班路圻??”已?jīng)成了街頭鄰里打招呼的方式,相當(dāng)于北方的“吃了沒?”民以食為先,在中國的任何地方,都體現(xiàn)得那么具體。
“三步一粉店”,美食的香氣彌漫整個長沙城,滋潤著每一顆熱愛生活的心靈。不論是百年老字號,還是巷子里的蒼蠅小館,什么時候去都擠滿了人。人們是不在意的,坐著吃,站著吃,蹲著吃,都津津有味。這些吃的方式,并不決定身份,這是中國人的最美特點。
樓下就有一家,店面小小的。幾平米的地方,兩三張桌子。客人很多,飯時還要排隊的。我不湊這個熱鬧,習(xí)慣熬夜寫稿的我總是在不經(jīng)意的時間到達(dá)。店主似乎也習(xí)慣來我作息的不規(guī)律,淡定地打過招呼,我就像在家里一樣自給自足。伸手拿上一碗扁粉,澆上濃稠的骨湯,誘人的碼子,再挖上一坨剁椒。別管能不能吃辣,要的就是這個做派。吃完,順手把桌子抹干凈,利利索索地將碗從通往廚房的布簾子底下遞進(jìn)去。有時沒走到門口,老板就會叫住我,送一小盒臭豆腐給我吃。
家里家外一樣,這話在別處可能就是說說,或者是一種愿望,而在長沙,家和店,家和巷,似乎無法分清。
店開了幾年說不清楚,但我吃了兩年多了。時間久了,就成了朋友。有時老板店里忙不過來,就會直接給我打電話求助。兩個人像陀螺一樣忙到深夜,收拾停當(dāng)相視一笑,門一鎖酒瓶一開,天南海北的聊上一會。
老板不是長沙本地人,家里勉強(qiáng)供著讀了幾年書,初中一畢業(yè)就出來賺錢了,吃了不少苦,也上過當(dāng)受過騙。后來靠著貸款頂下這個小店,沒日沒夜地賣米粉,才算在城里有了立錐之地。我逗他“努力攢老婆本”,他眼神亮晶晶地說“等攢夠?qū)W費就去上學(xué)”。他說“想讓自己的孩子有個有文化的爸爸”。這是多么大的生活熱情啊!
長沙的朋友還有幾個。職業(yè)各不相同,有退役軍人,修行佛法的,心理咨詢師,手工愛好者,高校教授,全職媽媽。雖然結(jié)識的機(jī)緣不一樣,但每個人都曾經(jīng)給予我溫暖的力量。在別人需要幫助的時候,我也愿意為他們點亮一盞燈。正如當(dāng)時我對他說“我可以幫你補(bǔ)習(xí)”。
這次回長沙,店面的招牌換了。我沒有見到他,也沒有打電話找他。還是留一點念想吧,我一定祝愿他的生意好起來。
湖南的天氣是火辣的,食物是火辣的,湖南人的性格更是火辣的。“扎硬寨,打死仗”的精神,“吃的苦,霸的蠻”的性格,“敢想敢做敢爭先“的韌勁,沒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
橘子洲頭,湘江瀏陽,魚翔淺底的自由,百舸爭流的豪邁,那是難忘的歷史。
渾厚古樸,清婉雅致,揮一揮衣袖的瀟灑,沁人心脾的豐盈,都是暖暖的記憶。
跑起來才有風(fēng)。我就這樣一路走著。每每到一個地方,就把自己放到市井里,緩緩的問“青菜好多錢”;就把自己丟在人群中,靜靜地傾聽他們的故事。雖然我的旅途是獨自一人,但我從未感到孤獨。
窗外的桂花樹,還是那么馨香。長沙,一切都沒有改變。雖然離別是在所難免的,但“在初秋的日子里,有一段短暫而奇妙的時光,白晝像水晶般透明,黃昏更是燦爛輝煌”。日出有盼,日落有念,是那樣的令人愉悅。
住在長沙,可能我不會對長沙的風(fēng)物人物有太多的觀察和感觸;而回長沙,我變成了一個游子一樣,忍不住尋找曾經(jīng)的印象,曾經(jīng)的朋友。真好!生活可能就需要不斷轉(zhuǎn)換一下身份。